青木村的漆坊刚熬好第一锅生漆,星痕就被星石烫得甩了甩漆刷。
漆盆里的朱漆像被投了毒的血,翻涌的泡沫里浮出扭曲的骷髅,父亲新制的描金漆盒正在崩裂,金粉剥落处露出的不是祥瑞云纹,而是他昨夜梦见的那道逆星图。
"又涩漆了。" 父亲的手悬在半空,沾着漆渣的指节微微发颤,这是星痕第一次看见父亲握漆刷的手在抖,"后山的漆树... 树皮上全是针眼大的洞。" 话音未落,晾漆架上的十八罗汉漆屏突然集体睁眼,眼眶里流出的不是漆泪,而是黑色的混沌锈。
星痕捡起变形的漆刷,刷毛里嵌着的黑色晶体突然刺向他掌心。
星石在腰间烫得像块烙铁,灵视中漆坊巷的景象比噩梦更狰狞:老漆匠们抱着开裂的漆缸痛哭,他们的手臂上爬满漆皮剥落般的裂痕,每道裂痕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漆魂没了,咱算啥漆匠?"
“是蚀漆咒!”星痕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涔涔,手指紧紧地掐进掌心,似乎想要借此来缓解内心的恐惧。
“雷耀,这次的邪祟实在太厉害了,它竟然缠着漆树的魂,连《三采三晒调》都记不全了……”星痕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耳语。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胖子雷耀粗暴地打断了。
“记不全才好呢!”雷耀突然把手中的算盘狠狠地摔在漆缸上,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算珠像雨点一样四处迸溅,满地都是。
“上次在丝坊巷,老子就赔了十颗算珠,这次还要我拿算盘去填这漆坑?没门!”雷耀的眼眶通红,泪水在里面打转,他一边嚷嚷着,一边用手揉着眼睛。
他的裤腰上还别着半块没吃完的蜂蜜漆糖,那糖块已经被压得有些变形,上面沾满了灰尘。
“我娘临死前说这算盘是传家宝,再坏下去……”雷耀的声音突然哽咽了,他说不下去了,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样顺着脸颊滑落。
司徒雪的火凤凰像是被什么东西激怒了一般,突然以极快的速度径直撞向了旁边的漆桶。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漆桶被撞翻在地,里面的油漆四溅开来,形成了一幅五彩斑斓的画面。而火凤凰的尾羽上原本熊熊燃烧的火焰,此刻也只剩下了零星几点,仿佛随时都可能熄灭。
司徒雪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她的手紧紧攥住琴弦,微微颤抖着,袖口处露出了三道新结的漆痂,显然是刚刚被溅起的油漆烫伤的。她的嘴唇微微颤动着,想要说些什么,但却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司徒雪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怒视着雷耀,厉声道:“雷耀,你够了!”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去年在冶铁巷的时候,是谁说‘算珠没了可以再磨’的?现在漆匠的魂都要没了,你……”
然而,司徒雪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星痕突然打断了。星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一样,突然大吼一声:“够了!”他的吼声在空气中回荡着,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星痕手中的漆刷上,犀皮纹路清晰可见,此刻却仿佛变成了无数根细针,直直地刺进他的眼眶,让他的眼睛一阵刺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然后冷冷地说道:“不想去的话,现在就回青木村!”
话一出口,星痕就后悔了。他知道雷耀的算盘确实为他们挡过七次蚀咒,算珠上的裂痕比他身上的伤还要多。可是,刚才他实在是被气昏了头,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唐小棠突然间像是发了狂一般,她猛地驱使着火麒麟,以一种极其凶猛的姿态径直冲向星痕。火麒麟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带着熊熊烈焰,狠狠地撞向星痕。
星痕完全没有预料到唐小棠会有如此过激的举动,他猝不及防,被火麒麟的冲击力撞得连连后退。火麒麟顺势用它那锋利的爪子,死死地按住了星痕握着漆刷的手,让他无法动弹。
唐小棠的鼻尖上沾着一些漆渣,显得有些狼狈不堪。而她身旁的火麒麟,其鬃毛上还缠绕着从丝坊巷带回来的银丝,仿佛在诉说着刚才的一场激烈争斗。
“别吵了!”唐小棠怒喝一声,她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漆坊门口显得格外响亮,“火麒麟说漆神爷像在哭,再拖下去,连漆树都会变成骷髅!”
就在这时,四人在漆坊门口僵持不下,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刺耳的爆裂声。这声音异常尖锐,仿佛是某种东西在痛苦地撕裂。
众人惊愕地望去,只见那整排漆树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突然间开始集体扭曲起来。原本光滑的树皮像是被硬生生扯开一般,绽露出一道道狰狞的伤口。而从这些伤口里,竟然伸出了一只只漆色的手臂!
这些手臂的形状与老漆匠们的手臂如出一辙,但它们的指节却如同骷髅一般,透露出一种诡异的气息。这些手臂正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姿态,朝着漆坊缓缓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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