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夜泽皓知道,鱼钩,已经放下去了。
他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沉默地喝着那杯带着泥土味的水,像一个真正的、疲惫的旅人,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这压抑的平静,很快就会被打破。而打破它的,很可能不是他,而是……来自外界的、更粗暴的力量。
果然,还不到十分钟,旅店那扇破旧的木门,就被人“砰”的一声,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从外面一脚踹开。
一队五名暴风城卫兵,在一名身材高大、下巴上留着一撮肮脏胡须的士官的带领下,大摇大摆地闯了进来。那名士官的脸上,带着一种长期作威作福的、令人厌恶的油滑与蛮横。他腰间的长剑甚至没有完全入鞘,仿佛随时准备拔出来威吓这里的任何人。
旅店里那几个本就沉默的佣兵,在看到他们进来后,立刻将头埋得更低了,生怕引起这些“大爷”的注意。
“马科姆!”士官用手中的剑柄,狠狠地敲了敲一张空桌子,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喊的,是旅店老板的名字。“这个月的‘特别军粮税’,该交了!我可告诉你,上面催得紧,要是再拿不出半袋面粉,按照战时法令,我可以直接把你这破店查封了,抓你去矿洞里挖石头!”
旅店老板马科姆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他脸上血色尽失,快步从吧台后走出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哀求道:“巴顿长官,您知道的,镇上已经……已经没有任何余粮了……求求您,再宽限几天吧……”
“我不管!”士官巴顿不耐烦地吼道,一口唾沫星子喷在了马科姆的脸上,“那是你们这些贱民该想的办法!我只负责收税!”
就在这时,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姑娘,马科姆的女儿——莉亚,从后厨冲了出来,她手中还拿着一块沾着面粉的抹布。她勇敢地挡在了父亲面前,眼中含着泪水,却倔强地大声说道:“你们这些强盗!我父亲已经把所有东西都给你们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哟,小丫头片子胆子不小啊!”巴顿士官脸上露出了狞笑,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根本不顾对方只是个孩子,一把就将莉亚推倒在地。“滚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夜泽皓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他看到,一直沉默地坐在身旁的瑟罗克,那双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而莉莱斯,则厌恶地别过了头,显然对这种粗鄙的暴行感到恶心。
巴顿士官的目光,很快就落在了夜泽皓这一桌“外来者”身上。当他看到莉莱斯那张虽然经过幻术修饰、但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时,眼中立刻闪过一丝贪婪的淫邪。
“新来的?看起来面生啊。”他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目光在四人身上来回扫视,“正好!军情七处最近下了死命令,要严查所有外来人员,特别是施法者!你们几个,看起来很可疑啊!跟我走一趟,去哨所好好‘聊聊’!”
说着,他的手就要朝莉莱斯的肩膀抓去。
但就在这时,夜泽皓动了。
他没有站起来反抗,而是做出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举动。他将自己那枚伪造的肯瑞托徽记,悄悄地用指尖弹出,那枚徽记在空中划过一道微不可察的弧线,精准地、悄无声息地落入了那个刚刚被推倒在地、正挣扎着起身的莉亚的围裙口袋里。
紧接着,他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像是被吓到了,猛地站起身,挡在了莉莱斯面前,脸上露出了一副属于“阿尔文”的、惊慌失措的表情。
“长……长官!我们是达拉然来的学者,有……有文书的!”
他的这个举动,成功地将所有卫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
而那个倒在地上的莉亚,在看到父亲被卫兵推搡时,眼中除了恐惧,更有一闪而逝的、如同狼崽般的刻骨仇恨。当那枚冰凉的、带着魔法气息的徽记落入她口袋时,她先是一愣,随即立刻明白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将徽记握在了手心,然后扶着桌角,慢慢地站了起来,退到了一旁,没有再出声。
夜泽皓一边装作慌乱地在怀里摸索着文书,一边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旅店老板马科姆。他看到,这位愁苦的中年人,在看到女儿被推倒、自己又被卫兵逼迫时,那双浑浊的眼睛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被点燃。
夜泽皓知道,时机到了。
他没有拿出那份伪造的文书,而是在与旅店老板马科姆视线交错的瞬间,用一种只有两人才能听懂的、极其标准的通用语口型,无声地说了七个字。
“希望,就是我们最后的面具。”
这是迪菲亚兄弟会早期,在范克里夫还未死去时,流传于核心成员之间的一句暗号。代表着不屈与反抗。这句话,是夜泽皓在“故乡”的资料库里,从一份关于“暴风城地下势力变迁史”的分析报告中看到的。他赌,这家旅店,就是迪菲亚兄弟会残党的一个秘密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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