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溅的松脂在羊皮舆图上燃起幽蓝火焰。耶律阿保机用匕首挑起块焦黑的狼肉,油脂滴落处恰是古日连族故地:"本汗很好奇——你这饮过至亲血的狼崽子,事成后想叼走哪块肉?"
顾远腕间保魂铃轻振,惊落梁上半片冰凌。他想起六岁那年,途经汉地流亡之处,饿殍枕藉的官道旁,母亲将最后半块黍饼塞给垂死的汉童:"可汗见过易子而食的场面么?"他割破指尖,血线顺着潢水河道蜿蜒,"我改龙脉不是为复兴古日连,是要断了这吃人的世道!"
阿保机转动翡翠扳指的手骤然停顿,裂痕渗出黑血:"好个悲天悯人的说辞。"刀刃突然刺穿幽州方位,"当年你火烧拜火教总坛,三千教众的惨叫可没见你手软。"
"所以我要改的是规矩,不是杀人。"顾远袖中滑出半卷《齐民要术》,书页间夹着漠北麦种,"幽州老农用汉犁开荒,亩产比契丹刀耕火种多三成;青州匠人改的曲辕犁,更省两头牛力——"他将麦种撒入血绘的潢水,"您说这值不值得多死三千人?"
可汗的瞳孔在火光中收缩如针:"你要用汉人的锄头挖契丹的根?"
"我要用天下人的智慧养天下人!"顾远猛然掀翻火盆,炭火在空中凝成黄河九曲图,"三年前我曾派人混入朱温军中,见他用汉人工匠造的神臂弩射杀流民——"他屈指弹飞沾血的麦种,"那弩机改良自契丹骑弓,您说这算汉人的根,还是契丹的苗?"
沉默在焦糊味中蔓延,直到阿保机低笑出声:"好个狼子野心的慈悲。"他蘸着黑血在舆图上勾出新政:"废人牲祭天,改五谷祀;撤萨满祭坛,设汉契榷场;古日连遗孤编入户部,专司——农械改良..."语未毕,只见他刀刃缓缓抵住顾远咽喉,"但你若敢用汉礼蚕食我契丹魂——"
"契丹魂在弓马,不在人牲!"顾远侧身,用双指握刀,借刀锋划破手指,转而在身前写下"丙戌"二字,混杂着腥血的焦黑的"丙戌"二字触目惊心,"您可知我为何选这年号?"
他扯开袖口,上面横断头颅的狼头刺青之上蜿蜒着的正是黄河舆图残篇,"丙属火,戌为犬——我要烧尽乱世的豺狼,包括..."指尖轨迹突变划过可汗喉结,"必要时,我自己。"
帐外忽起白狼长啸,金牧捧着带冰碴的密函闯入:"幽州急报!"顾远劈开火漆,露出"汉匠改良连弩成"的捷报,背面却用血画着契丹童子分食麦饼的简图。
"成交。"阿保机掰断翡翠扳指,"但本汗要加三条:其一,萨满改任医官;其二,汉契通婚者赋税减半;其三..."他甩出鎏金马鞭,"每月朔日,你派人来教狼骑汉弩技法。"
顾远接鞭缠在腕间,鞭梢金铃与保魂铃共振:"再加一条——屠城者,斩。"他掀帐而出,北风卷起《齐民要术》的书页,露出夹层里母亲绣的帕子:"但存三分悯,莫负九黎恩。"
三百里外白桦林里,老铁匠将新铸的曲辕犁压进冻土。犁头刻着的"丙戌"徽记刺破冰层,惊起地底沉睡二十年的春麦种子。自云:
狼瞳烙星窥天机,铃震北斗血作渠。
断玉重绘黄河舆,九曲千粟养黎衣。
弑亲刃上盟新契,汉犁破冰种春旗。
胡笳声里炊烟起,莫问当年谁燃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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