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金看着地上十具迅速冰冷的尸体,又看着眼前这个如同魔神般、浑身散发着刺骨寒意的年轻人,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愤怒、恐惧、忌惮、还有一丝被彻底看穿算计的狼狈,交织在一起。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和翻脸的冲动,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远…远儿…言重了。此…此事,是…是本座御下不严,多…多有不妥。从今往后,绝…绝无此事!本座…本座向你保证!”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番话。
顾远这才缓缓收敛了那骇人的杀气,仿佛刚才的杀戮从未发生过。他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记住你的承诺。右大长老之位…待我携苗疆秘法归来之时,再行交接。现在,请教主授予我节制苗疆境内一切圣教残余力量的权柄,以及…便宜行事的令牌。”
张三金此刻哪还敢有半分犹豫?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怀中掏出一枚通体漆黑、正面雕刻着熊熊烈焰、背面铭刻着复杂符文和一只狰狞萨满图案的令牌,以及一份盖着他私人印鉴和教主法印的手令,双手奉上:
“此乃‘圣火令’与‘诛逆手谕’,见此令如见本座!苗疆境内,所有圣教所属,包括残存的据点、暗线、物资,皆由远儿你全权节制!生杀予夺,便宜行事!”
顾远接过令牌和手谕,看都没看张三金一眼,转身对古力森连道:“叔公,远儿去去便回。阿茹娜…劳您照看。” 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沉重”与“不舍”。
古力森连看着满地的鲜血和侄孙决绝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最终只是重重拍了拍顾远的肩膀:“万事小心!苗疆妖人诡诈,蛊术凶险…若事不可为,保命为上!阿茹娜…等你回来!”
顾远点了点头,最后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眼神复杂的张三金,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冰冷笑意,转身,玄色身影没入密室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密室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脸色阴沉得几乎滴水的张三金。他看着地上的尸体,又看看顾远离去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他总觉得自己似乎被算计了,但又抓不住任何把柄。顾远的愤怒、古力森连的维护、那十具尸体…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那么“合理”。
“顾远…苗疆秘法…同心蛊…”张三金喃喃自语,眼中贪婪与疑虑交织,“但愿…你真能为本座带来惊喜…否则…” 他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厉芒。无论如何,《万蛊真经》和五祖巫秘法,他志在必得!而顾远这柄刀,在榨干最后的价值后,若不能为己所用…那便毁掉!
密室沉重的木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那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却带不走顾远指尖残留的冰冷粘腻感——那是十颗头颅滚烫的血液在迅速冷却。他沿着总坛幽深的回廊前行,玄色锦袍在夜明珠幽冷的光线下流淌着暗沉的光泽,如同行走在凝固的血泊之中。脚步沉稳,面容冷峻,仿佛刚才那场血腥的清理不过是拂去衣上尘埃。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那颗心脏,正被一股无形的、沉甸甸的东西攥紧,微微发窒。
路走到尽头,月光穿过营帐,在地面铺开一片清冷的银霜。就在那光与暗的交界处,一道火红的身影,如同被遗弃在寒夜里的孤鸟,蜷缩在冰冷的石阶上。
阿茹娜。
她没有哭喊,没有质问,只是将脸深深埋在膝盖里,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抽动。那身平日里明艳如火、象征着她如火般性子的红衣,此刻在惨淡的月光下,竟显得如此单薄而脆弱。她手上那枚鸽血红宝石戒指,在阴影中兀自闪烁着微光,像一滴凝固的血泪。
顾远的脚步,第一次出现了微不可见的凝滞。那细微的抽泣声,如同无形的针,刺破了他精心构筑的冰冷外壳,扎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在她蜷缩的躯体上投下一片更深的阴影。
“阿茹娜…”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
阿茹娜猛地抬起头。
月光照亮了她的脸。泪痕纵横交错,如同干涸的河床,洗去了所有明艳的妆容,只余下苍白的底色和一双被绝望与痛苦彻底淹没的眼眸。那眼眸,曾经像草原上最亮的星辰,盛满了野性的光芒和对他的全然的信任与炽热。此刻,那光芒熄灭了,只剩下破碎的冰凌和深不见底的悲凉。她甚至没有看顾远,目光失焦地望着虚空,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远…哥哥?”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是真的吗?你要…你要去娶那个苗疆圣女?做她的…赘婿?”
她艰难地说出“赘婿”两个字,仿佛那是什么肮脏至极的东西,嘴唇微微颤抖着,一丝刺目的鲜红从她紧咬的下唇渗出。
顾远的心,像是被那抹刺眼的红狠狠烫了一下。他张了张嘴,那些早已准备好的、关于“权宜之计”、“大局为重”、“逢场作戏”的解释,那些冰冷的、充满算计的词汇,此刻却如同沉重的铅块,死死堵在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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