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广传各部、命拜火教总教主张三金与左谷蠡王顾远率军一万,再征云州李克用“报仇”的旨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王庭激起千层浪。对于顾远而言,这旨意带来的不是战前的亢奋,而是深沉的忧虑和冰冷的算计。云州,那片埋葬了无数羽陵部英魂的土地,如今又将成为新的修罗场。而这一次,他最大的牵挂,不在前线,而在身后——王庭金帐中,那个怀着他骨肉、小腹已微微隆起的阿茹娜。
顾远独自站在金帐的舆图前,目光死死锁在王庭与云州之间漫长的、标注着无数关隘和可能遭遇的区域上。他太清楚王庭此刻的暗流汹涌了。耶律洪看似信任,实则多疑;张三金闭关出关,心思难测;耶律阿保机更是如同潜伏的饿狼,随时可能扑向猎物。阿茹娜留在王庭,无异于将最脆弱的软肋暴露在群狼环伺之下!
带走她?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缠绕着顾远的心。云州路途遥远,战火纷飞,环境恶劣,她怀着三个多月的身孕,如何经得起颠簸?万一遭遇不测……顾远不敢想下去,心脏如同被冰冷的铁钳狠狠夹住,痛得他几乎窒息。他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藏在最安全的地方,免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和风险。
然而,理智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次次冲击着他的情感堤坝。留在王庭,风险更高!一旦后方有变,耶律洪为了控制他,或者张三金、阿保机为了胁迫他,第一个目标必定是阿茹娜!届时,他远在云州,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落入敌手,任人宰割!那将比杀了他更痛苦百倍!
带走她,虽然艰苦,虽然危险,但至少她在自己身边!有赤磷卫最精锐的力量贴身护卫,有他这个丈夫拼死守护!更重要的是,他如今是拜火教右大长老,张三金至少在明面上还需要他这层身份去行事,只要不撕破脸,张三金投鼠忌器,未必敢在途中对阿茹娜下死手。况且,他之前利用“妓院事件”敲打过张三金,让这老狐狸明白他顾远并非完全受制于人,叔公的信任和支持让他也有反制的手段。
“必须带她走!”顾远猛地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却无比坚定的决断。为了她的绝对安全,为了腹中的孩子,为了应对未来可能的胁迫,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将她带在身边!他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风险!
但如何“名正言顺”地带她走?他不能主动提出,否则“沉迷美色、不顾大局”的形象就会崩塌,引起耶律洪更深的猜忌,甚至可能被扣上“携家眷出征、动摇军心”的罪名。他需要一个“被迫”的理由,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合情合理、甚至是他顾远“无奈妥协”的局面。
一个精妙的计策,在顾远冰冷而高速运转的脑海中迅速成型。
顾远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首先在阿茹娜面前,强颜欢笑,极力掩饰即将出征的消息。他依旧对她温柔体贴,嘘寒问暖,甚至比平时更加殷勤,仿佛要将所有的宠爱都浓缩在这短暂的时光里。他陪她散步,给她讲漠北月夜下狼群的传说,亲手为她烤制鲜嫩的羊排,目光深情而专注,仿佛要将她的容颜刻进灵魂深处。阿茹娜沉浸在这份甜蜜中,丝毫没有察觉即将到来的离别风暴。
与此同时,顾远秘密召来最信任、也最机灵的赤磷卫亲兵巴图。
“巴图,你去找个机会,‘无意中’向夫人身边那个叫萨仁的侍女透露,就说……本族长即将奉命出征云州。”顾远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记住,要让她觉得是她‘偷听’到的。然后……”他眼中闪过一丝冷酷,“你再找个机会,和另外几个兄弟在营帐外‘闲聊’,内容要‘恰好’让萨仁或者夫人能听到……”
顾远详细地交代了“闲聊”的内容:先是感慨族长那么爱夫人,这次出征怎么不让告诉夫人?接着引出“男人的常态论”——美女怀孕了,新鲜感过了,族长年轻力壮,又位高权重,肯定也想学别的贵族养妾室了;然后绘声绘色地“回忆”起当初族长被张三金监视最紧、心情极度压抑时,曾“偷偷”溜出去找过妓院里的相好,特别是“那个波斯姑娘腰细得像蛇,眼睛像宝石”,“那个汉女更是风情万种,比夫人更有韵味”云云。最后还要加上几句“惋惜”和“理解”:族长也是男人嘛,憋久了总得发泄,又怕夫人知道闹,更怕别人说他花心薄情,所以才瞒着不让说,也不打算带夫人去受苦……
巴图听得目瞪口呆,后背冷汗涔涔。他知道这是族长在布局,但这内容……也太狠了!万一夫人真信了……
“族长,这……这会不会……”巴图声音发颤。
“照做!”顾远打断他,眼神锐利如刀,“记住,演得像一点!要让所有人都觉得,你们是真的在替夫人不值,在私下议论本族长!”
“是!”巴图不敢再多言,硬着头皮领命而去。
计策的第二环也悄然启动。顾远“秘密”召见了几个在古力森连部族中有些声望、但嘴巴不太严的“老部下”,假装醉酒,向他们“倾诉”自己即将出征的“烦恼”和对阿茹娜的“愧疚”(当然,愧疚的理由是“瞒着她”),并“不经意”地提及自己曾经在压力极大时,确实由古力森连长老带着去过一次“那种地方”发泄,结果被张三金的人发现,闹得很难看,最后还是靠叔公出面才压下去……这番话,自然很快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到古力森连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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