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如同冰冷的铁枷,瞬间套在了顾远的脖颈上。
“左谷蠡王顾远听令!”传令官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带着阿保机金狼令特有的威严与不容置疑,“奉夷离堇命!晋王李克用背信弃义,屡次挑衅,袭我信使,扰我货场!今命尔即刻率本部,进攻云州东北黑石堡沙陀据点!务求速胜,扬我契丹军威!不得有误!”
帐内,顾远脸色铁青,指节捏得发白。进攻黑石堡?那里是沙陀军经营多年的坚固堡垒,地势险要,守军精锐!张三金和阿保机这是要把他往李克用的刀口上送!用他的血,去点燃全面冲突的导火索,同时消耗他的实力!
“族长!这分明是借刀杀人!”默罕双眼赤红,按捺不住低吼。
顾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焦虑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心脏。王庭方向的消息依旧令人绝望——耶律洪被黑车子室韦的时候死死拖在漠北,派出的信使和“援兵”如同石沉大海。耶律洪每次传来的命令都是“坚守待援”、“分身乏术”、“务必坚持,援军已在路上”。顾远心中冷笑,这“援军”恐怕永远也到不了了!耶律洪这艘破船,随时可能被阿保机掀翻。而且一旦耶律洪反应过来,自己在云州假借他的名义挑拨离间、嫁祸阿保机,甚至伪造金狼卫袭击沙陀粮队……那将是灭顶之灾!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一个极其大胆、近乎疯狂的念头在顾远心中成型——赌一把!赌耶律洪对阿保机的忌惮,远超过对自己这个“忠臣”的猜疑!
“铁鹰!”顾远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用‘血羽金雕’,最快的速度,密报可汗!”他提笔疾书,字字如刀:
臣顾远泣血再奏!十万火急!
夷离堇耶律阿保机王子,狼子野心已昭然若揭!其不仅私调五万大军陈兵云州,更假借可汗之名,于前线排兵布阵,调动频繁!其部将口出狂言,言必称‘可汗之令’,然所行之事,皆为其自立张目!臣观其势,已非示威,实乃欲借云州之地,勾结李克用、张三金,行篡逆弑君之举!臣独木难支,所部疲敝,黑石堡之战在即,恐难久持!阿保机之心,路人皆知!恳请可汗明察,速派真正心腹重兵驰援!迟恐生变,臣与云州数万将士,唯有效死以报国恩!若援不至,臣恐只能……信其假传之令,暂保实力,以待天兵!此绝非臣本心,乃情势所迫,万死难辞!
这封信,半真半假,充满了被逼无奈的悲愤和孤臣的绝望。核心点出阿保机“假借可汗之名”排兵布阵,这戳中了耶律洪最大的忌讳,暗示阿保机勾结外敌欲行篡逆,更符合耶律洪最深的恐惧,最后那句“恐只能信其假传之令,暂保实力”,更是赤裸裸地将自己可能的“不忠”行为,归咎于耶律洪援军不至,将自己置于一个被逼无奈、仍心系王庭的忠臣位置!这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险棋!
信使带着这封足以引发汗庭地震的血书,乘着最快的“血羽金雕”,冲破云州上空的阴霾,向着漠北方向疾驰而去。
真是阴差阳错,命运的齿轮在此刻啮合!
就在顾远的血书飞向漠北的同时,另一只来自阿保机营地的信鸽,也带着一封以张三金名义发出的、充满质问的密信,抵达了耶律洪的王庭。信中“疑惑”地询问:为何可汗陛下的金狼卫会出现在云州野狐峪沙陀粮队被袭现场?还试图销毁“证据”?是否可汗对夷离堇有何“误会”?言辞看似恭谨,实则绵里藏针,充满了挑衅!
耶律洪本就因漠北战事胶着、而焦头烂额,怒火中烧。此刻,他几乎同时接到了两份密报:
一份是顾远那封字字泣血、控诉阿保机假传王命、勾结外敌、图谋篡逆的急奏!
另一份是张三金那封阴阳怪气、质问金狼卫为何出现在“黑狼骑”袭击沙陀现场的信!
两封信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耶律洪那早已被猜忌和恐惧填满的心头!
“假传王命!勾结外敌!金狼卫出现在袭击现场?!”耶律洪臃肿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他猛地将两份密报狠狠拍在案几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好一个耶律阿保机!好一个贼喊捉贼!自导自演!意图嫁祸于本汗!其心可诛!其心可诛啊!!”
他身边的近臣、心腹将领看着暴怒的可汗,再结合之前派往阿保机封地“调查”的三千精锐神秘失踪的噩耗,一个“清晰”而可怕的结论瞬间在他们脑海中形成:阿保机早已反心毕露!他一边假意会盟李克用,一边在云州假传王命调动军队,甚至不惜袭击沙陀粮队嫁祸王庭,意图挑起李克用对可汗的仇恨!其最终目的,就是借李克用之刀,除掉可汗,自己篡位!
“顾远……是忠臣!他在绝境中还在为本汗周旋!甚至不惜虚与委蛇,假意听从阿保机乱命,以保全实力等待本汗的援军!”耶律洪此刻看顾远的血书,字字都是赤胆忠心!他猛地转身,眼中燃烧着被背叛的狂怒和杀意:“传旨!命左翼详稳耶律敌鲁古,率三万王庭铁骑,火速驰援云州!给本汗盯死耶律阿保机!若其有异动……格杀勿论!再命北院大王耶律朝卢,率两万精兵,紧随其后,接管云州前线契丹军指挥权,支援顾远!务必将阿保机那逆贼及其党羽,给碾碎在云州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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