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桌上的桃木纹路,在刘成掌下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发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呻吟,像老树在风中叹息。当那把印着“GT2025”的断尺被他重重拍在桌面,那声清脆的撞击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十二份整齐码放的廉政学习材料齐齐颤动起来,如同受惊的蝶群,扑簌簌地扇动翅膀,差点就要四散飞开。
“探伤仪主机是你撬的!”刘成的指尖骤然收紧,像淬过火的铁钉,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死死抵住林野工牌上那枚磨损的国徽边缘。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冰碴,字字句句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破坏生产,这罪名够开除你三次!”
然而,林野却面不改色,从口袋里缓缓抽出一张A4纸,递到刘成面前。那纸张递出的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千钧之力,像一柄蓄势待发、突然出鞘的利剑,瞬间斩断了刘成咄咄逼人的气势。
纸张泛黄,边缘有些卷曲,但上面墨迹清晰。一张受贿清单赫然入目,每一笔金额旁,都工整地画着工务段特有的一米直道尺图案,像是一种隐秘的标记。目光滑到2023年的那一栏,墨迹尤为新鲜刺眼,仿佛还在隐隐渗着墨汁:“给张明学习用尺(误差2.3mm)”。落款处,赫然签着刘成在物资科任职时期的潦草花押,龙飞凤舞,看似随意,却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烙在纸上的罪证,难掩那深藏的罪恶。
空气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攥紧,瞬间凝固,沉重得如同刚刚浇筑的混凝土,每一寸都压在人的胸口,让人连呼吸都成了奢望。
“K327道岔的轨温数据,又是谁下的黑手?!” 林野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刮擦着这凝滞的空气。他猛地抄起桌上那把断尺,带着一种近乎暴怒的决绝,劈头盖脸地朝文件堆砍去!厚达0.3厘米的干部审批表,脆弱得如同被狂风撕扯的枯叶,应声而裂。断尺在纸上削出五道触目惊心的深沟,深得仿佛能看见纸张纤维断裂的痛楚。纸屑纷飞,如同春运退票窗口瞬间崩溃的梦想,散落一地,是失望,是狼藉,更是无声的控诉。“这五道沟,”他喉头滚动,声音低沉而骇人,“就是你卡着别人脖子的手!”
他猛地甩出自己那叠用燕尾夹死死固定的申请书。那叠纸足足1.2厘米厚,砸在桌上时,发出沉闷的响声,不似纸张,倒像一块生铁落地,震得桌上的灰尘都跳起舞来,像一声闷雷在心头炸响。“十二次技术改造申请被驳回!”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对方鼻尖,“你手里的罪证,摞起来比咱们的规章还厚!都压得人喘不过气了!”
“安全生产标兵”的搪瓷杯,就在刘成掀桌而起的刹那,从桌上滚落。那杯身上曾闪耀过的荣誉,此刻却在空中划出一道绝望的弧线,然后,“砰”的一声,炸裂开来。陶瓷碎片四溅,如同被撕碎的勋章,精准地溅进了断尺旁边的工号牌。GT2025那个“5”字,被染得血肉模糊,面目全非,仿佛一个被玷污的印记。
“无派无系的野狗!” 刘成猛地扯松了那条象征权力的领带,那动作粗暴得像一条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瞬间弓起脊背,蓄势待发。他死死地、恶狠狠地绞住桌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全身的肌肉都在愤怒的浪潮中不受控制地战栗。他猛地向前倾身,发出一声嘶吼,那声音沙哑刺耳,仿佛喉咙里翻滚着沸腾的血,带着血丝般狰狞的怒意:“你也配碰我的规章?!”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淬毒暗器,带着冰冷的杀气,精准地刺向林野,直扎得他心头一紧。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扭打在一起。拳脚相加,肢体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竟让会议室里那面肃穆的党旗都跟着晃动起来,歪斜着,仿佛也惊愕于这突如其来的暴行。就在林野的工牌被剧烈的拉扯绷断的刹那,嵌在夹层里的一枚银色U盘悄然滑落,如同被惊扰的银鱼,在空中划出一道短暂而微弱的光弧——那正是段长办公室里不翼而飞的校准日志备份!党委书记眼中精光一闪,瞬间警觉,厉喝一声,猛地扑了过来,想抢夺这枚证据。
然而,他的动作过于急切,几乎是慌不择路,身体瞬间失衡,一个趔趄,竟将那沉重的投影架撞了个趔趄。只听“哐当”一声巨响,如同晴天霹雳,投影架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哀鸣。与此同时,一束雪亮的光柱骤然从倾斜的镜头里喷薄而出,刺破那积满浮尘的沉闷空气,如同利剑劈开混沌,将无数细小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它们在光束中狂舞,宛如一场猝不及防的星尘雨,瞬间点亮了眼前的世界。
就在这混乱如潮水般汹涌而至,几乎要将一切吞没的当口,一个近乎奇迹的景象,在摔落在地的断尺那锋利的刃口旁悄然上演:那些原本漫无目的地在光柱中飞舞的灰絮,竟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之力的温柔牵引,开始缓缓地、一丝一丝地聚拢。它们汇聚、变形,在耀眼的白光中,竟奇异地幻化成了两个字——“妥协”。那字体是古朴的隶书,带着金石般的质感,仿佛历经千年风霜,静静地悬浮在光与尘的交界处,像一个无声的谶语,又像一声沉重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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