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庐之内,死寂如坟。魔丹自爆的污秽尘埃尚未落定,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混杂着地火熔岩被污血侵染后的刺鼻恶臭,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巨大的漆黑火炉上,蛛网般的裂痕狰狞蜿蜒,暗紫浑浊的熔岩如同垂死巨兽流出的脓血,在炉底裂缝中发出低沉、断续的“咕嘟”声,将残破的石壁映照得鬼影幢幢。散落的兵器碎片、焦黑的石块、凝固发黑的血泊,构成一幅令人窒息的修罗图卷。
死寂之中,唯有微弱的呼吸声,如同风中残烛,昭示着此地尚存生机。
矿石堆下,陆明长老灰败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深青色的残破袍袖被暗红的污血浸透,紧贴着他深陷的胸膛。柳青璇倒在冰冷的石壁阴影里,如同一尊破碎的冰雕,苍白的面容沾染着血污,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李锤被掩埋在矿石之下,仅剩一只染血的、布满老茧的手露在外面,握着那柄黯淡无光的黝黑铁锤,生死不明。
而这一切死寂的中心,是那个俯卧在龟裂地面上的少年——秦云。
他身下的石板被暗红的血迹洇开,身体因剧烈的痛苦和力量的过度透支而微微痉挛。背后那柄天刑凶剑,低沉的嗡鸣已近乎平息,剑柄处的古拙符文光芒彻底隐没,只余下冰冷的金属触感紧贴着他的脊骨。然而,这表面的沉寂之下,一场更凶险的战争正在他体内肆虐。
三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如同三条狂暴的恶龙,在他千疮百孔的经脉和气海中疯狂撕咬、冲撞!
源自他自身的先天锋锐剑气,此刻如同被激怒的幼虎,虽弱却带着不屈的野性,在丹田气海核心处竭力维持着一片摇摇欲坠的“净土”,抵挡着外力的侵蚀。
而源自天刑凶剑的凶煞本源,则在方才那护主初鸣、逼退血爪的爆发后,陷入了短暂的“虚弱”。但这虚弱并非消失,而是如同受伤蛰伏的洪荒凶兽,带着更加阴戾的贪婪和毁灭欲,盘踞在秦云四肢百骸,伺机而动。暗红的凶煞之气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同化着他自身的剑气,每一次侵蚀都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最致命的是第三股力量——源自周天阙魔丹自爆,以及最后那点幽冥本源魔识溃散时,强行侵入秦云体内的污秽魔气!这股魔气精纯而阴毒,带着幽冥圣主特有的侵蚀腐化之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虫,疯狂钻入秦云受损的经脉,与凶煞本源争夺着这具躯壳的掌控权,并不断污染、瓦解着他自身剑气的根基!
三股力量在他体内拉锯、冲突、湮灭,每一次碰撞都让秦云濒临破碎的身体剧烈颤抖,口鼻间溢出带着内脏碎末的暗红血沫。他的生命之火,在狂暴的能量撕扯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熄灭。
呜——呜——
就在这时,低沉而急促的号角声,如同穿破迷雾的利箭,骤然从剑庐外的天际传来!号角声中蕴含着肃杀与急迫,瞬间打破了剑庐内令人绝望的死寂。
数道强横无匹的气息,如同撕裂夜幕的流星,裹挟着尖锐的破空厉啸,由远及近,瞬息而至!
轰!
本就摇摇欲坠的剑庐残破穹顶,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彻底掀飞!碎石如同暴雨般砸落。清冷的月光与漫天星光,终于毫无阻碍地倾泻而下,照亮了这片人间炼狱。
光芒之中,数道身影巍然降临!
为首一人,身着朴素至极的灰色布袍,身形挺拔如孤峰青松。他面容清癯,须发皆白,但一双眼睛却如同深潭古井,平静中蕴含着洞察世事的沧桑与无上威严。他并未刻意散发气势,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成为了天地的中心,连狂暴的地火熔岩和残留的魔气都为之凝滞——正是天剑门当代掌门,玉衡子!
紧随其后的,是两位同样气息渊深的老者。一人身形高大魁梧,面色赤红如火,须发戟张,正是执掌宗门刑罚、性情刚烈如雷的戒律长老,雷罡!另一人则身形清瘦,面容古板严肃,眼神锐利如鹰隼,乃是掌管宗门资源、法度森严的传功长老,严嵩!
在他们身后,还有数名气息沉凝、修为深厚的执法堂精锐弟子,个个神情肃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剑庐内恐怖的景象。
“嘶……”即便是以雷罡长老的火爆脾气,看清眼前这如同被巨兽蹂躏过的炼狱景象时,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焦黑的深坑、扭曲熔化的兵器、遍地的污血和残骸,还有那散发着不祥暗紫光芒的地火熔岩……无不诉说着这里曾发生的战斗是何等惨烈与恐怖。
玉衡子古井无波的目光瞬间扫过全场。当他看到矿石堆下陆明那染血的身影,看到石壁阴影里气息奄奄的柳青璇,看到半埋于矿石中生死不知的李锤时,眼神深处终于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澜。而当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场地中央,那个俯卧在地、周身气息混乱微弱到极致的少年身上时,尤其是少年背后那柄沉寂却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凶威的古朴长剑时,他那平静如水的面容,终于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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