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思……”
他低声自语,眼底晦暗不明,随即抬步离去。
……
案几上青烟袅袅,门闭壑的刹那间,隔绝了屋外的喧哗。
这一室的寂静与清凉,与屋外形成鲜明对比;可也因这份格格不入,反而映衬得主人的气质品行,如苍松翠柏,高风亮节。
萧钰踏进屋内后便不言语,目光自内外打量了一圈。
引他们一路过来的小童阿竹,乖巧得扣上门,安静地立于玄关下首。
方才在拐角地方瞥到与白衍初对视的少年,此刻低眉顺眼地端坐奉茶。目光专注又神圣,仿佛端起这盏茶放置于主人身前,是他做得最为骄傲的事情。
而他的主人,落于茶案旁的男子一身锦衣华服,青丝用上好的金丝线织锦头巾束起。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眉眼温润,气度雍容,举手投足间颇有一股文人的儒雅。
但若仔细打量,便会察觉这份儒雅深藏锋芒,温润之下,似乎有某种被刻意收敛的危险。
萧钰觉察的是较量,是无声的杀气。
而白衍初,感受到的是对方如江水一般深不可测的心思。
就如同这室内的陈设,明明华丽典雅,古琴、编钟、幔帐上的风铃,看似毫无章法的元素搭配,全凭主人喜好。实际上,配合窗外的水波与风声,竟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小型防御阵法。
所以,房门关上的那一刻,才会有强烈的压迫感——那并非什么高深的气息较量,而是阵法的法门被悄然启动。
想明白这一点,白衍初无声地换了个地方站立,从萧钰的左后方位置,来到了编钟旁侧。
这个举动令舫主不经意地抬头,朝他望了过去。
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白衍初状似不经意地朝他笑了笑。而后,身体倚靠在编钟旁的木梁上,压住了幔帐,以及幔帐连着的一串风铃。
舫主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倒也并未说什么,很快就被萧钰的话头,将注意力引了回来。
“来者,即是客。既是客人,自当以礼相待。郡主,试试这从南越新采办的茶叶,可爽口?”
坐于茶案旁的正主,抬手向仍旧立于玄关处的萧钰发出邀请。
而明明该是主人方的花舞,此时却并未像这屋子里的他人这般恭从。
反倒是在踏入屋内时,轻声唤了一句“父亲”;便不再有其他动作,一直陪伴在萧钰身旁。见舫主示意落座,便微微笑着转头望向萧钰,点了点头。
花舞的态度,导致萧钰自伏案落座开始,总隐隐地感到有股针锋相对的杀气,自空中流转。
这位舫主,虽然表面上客客气气,却故意放出杀气与她较量,不似试探,倒像是在有意比拼,探她的实力。
对方这般无聊的举动,萧钰模棱两可地笑了笑,拾起茶杯,抿了一口。单刀直入:
“船主太过客气了。奴家是粗陋之人,不懂这些繁文缛节。咱们直说了吧!我想为花舞赎身,请开个价。”
男子先是惊诧地一怔,面对她的直接,并未有过多的面部表情,反而是沏茶的少年蹙紧了眉心。
不过这少年定力倒是不错,手中的水依然很稳,只是落茶的速度明显慢了些许。余光望过来,似乎对于他们的无礼,甚为蔑视。
白衍初微微眯了眯眼,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那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只是更为年幼一些,也更为胆小一些。年少时,习惯性的缩在他的身后……
可即便两人分开后,命运多舛,他本该是自由身的,不该是如今这般在画舫上为奴伺奉。
他的目光在对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眉心微蹙。
这少年的鄙夷,对萧钰来说无关痛痒,不愠不燥。纤长的睫毛自雾气缭绕的蒸汽中扑扇了两下,连个眼神都懒得回敬。
“都说云梦楼的少楼主、云昭郡主萧钰,乃女中豪杰,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说话爽利。”舫主忍不住笑得格外开怀。
女中豪杰?!是女魔头吧!她暗自腹诽。
“舫主见笑,小女子只不过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营生,糊口罢了……”
“郡主谦虚了。各处小国的达官贵人,哪一位不知少楼主的名号?!怕是不知道的,都已身埋黄土,坟头草长得几丈高了。”
这话乍听来是夸赞,细品倒像是拐着弯地阴阳她。
“生于礼乐崩坏的乱世,王朝交替,如果真是我一人之过,那我这种人,岂不早就流芳千古了。”
“少楼主这个营生,够你养活一整座城池了。”
“可我只想贪花舞这一口。”萧钰声音如清泉落石,将话题转了回来;“我知舫主困惑,作为女子怎会去为一名舞姬赎身。可谁奈花舞的饭做得实在太好,奴家实在忍不住馋嘴。”
闻此,舫主眯了眯眼,淡淡一笑:
“这有何难?!姑娘要是喜欢,可以常住花舞阁。我想,花舞定然不会怠慢了姑娘。”
“舫主的意思,是瞧不上我萧钰,不打算做这笔生意咯?”她放下手中的茶,定睛直视对方,虽不曾释放杀气,却在心志较量上,并不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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