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请看,”一位头发花白、脸上刻满岁月风霜的老匠人李翁,指着旁边一处堆放着不同批次原料和成纸样本的角落,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按您改良的方子,加入了三成楮树皮增加韧劲,又掺入捣碎蒸煮过的旧渔网麻线提升纤维长度,最关键的是调整了蒸煮的火候与时长,还有这捶打的次数与力道!您看这新出的纸,”他拿起一张已经烘干、色泽呈现自然米黄的新纸,双手用力向两边拉扯,纸张发出坚韧的声响却未断裂,又取过一支蘸饱墨的毛笔,在上面疾书数行,墨迹迅速渗透却不晕染,线条清晰流畅,“不仅韧性大增,不易脆裂,吸墨也更均匀饱满,书写起来顺滑如绸!更妙的是,楮树皮漫山遍野,旧渔网成本低廉,原料易得,算下来,成本比之前最好的‘蔡侯纸’降了足足三成有余!”
蔡琰温婉的脸上终于绽放出如释重负又充满成就感的笑容,宛如秋日里盛开的芙蓉:“李翁辛苦了,诸位师傅日夜钻研,劳苦功高!此法若能广布州郡,不仅州府往来公文用度、学子习字着书可得极大便利,节省靡费,便是格物院内诸多精妙图谱、繁复算稿、珍贵实验记录的誊抄保存,亦能事半功倍,留存后世。”她转向身边一位负责此事的格物院管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烦请将新纸各批次样本及详细的改良工艺流程,誊录清晰,即刻呈报庞军师与主公案前。同时,速在龙编城外、水源充沛、交通便利之处择址,按此新法,扩建官办纸坊!招募熟练工匠,务必尽快提高产量,优先满足州府、讲武堂及格物院所需!”
管事深深一躬,脸上亦满是振奋:“夫人放心!此乃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属下即刻去办,必不辱命!”
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蔡琰改良造纸术成功的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在龙编城乃至整个交州的士子文人圈中引起巨大轰动。纸张,这承载知识的载体,变得如此价廉而物美,意味着寒门学子获取典籍、抄录心得的门槛大大降低,意味着官学授业、私人着述的成本急剧下降,更意味着格物院那些曾因纸张昂贵而不得不惜墨如金的研究记录,将得以详实留存!一股重视学问、钻研经典、推崇技艺的清新风气,如同秋日里和煦的风,悄然在交州的士林与市井间蔓延开来,为这片尚武的土地,注入了深沉厚重的文脉底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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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编城外,西郊,苍狼山下。**
肃杀的号角声如同苍狼的嗥叫,骤然划破秋日澄澈的长空!一座崭新、占地极广的营盘依着苍狼山的余脉拔地而起,森严的夯土围墙高达丈余,厚重的辕门以铁力木造就,上书三个遒劲如刀劈斧凿的漆金大字——**讲武堂**!
营盘内,并非只有单调的喊杀与兵器撞击。巨大的校场上,尘土在整齐的步伐下微微扬起。一队队身着统一制式褐色皮甲、脸庞犹带青涩却眼神坚毅的年轻面孔,正在神情冷峻的老兵教头带领下,进行着严苛到近乎残酷的基础训练。队列行进如墙推进,转向如臂使指;劈砍突刺,动作刚猛简洁,呼喝之声汇聚成一股昂扬向上的洪流,震得校场边的树叶簌簌作响。
而在校场东侧,一排排新建的青砖灰瓦讲堂内,传出的则是截然不同的、充满思辨与智慧的声音。
最大的“韬略堂”内,悬挂着巨大的荆州、益州、扬州乃至北疆的精细舆图。陈宫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立于讲台之上,面容清癯,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手持细长的竹鞭,轻轻点在图上山川河流、关隘城池之上,声音清朗而富有穿透力:“……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厄远近,上将之道也。不识地理,如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荆州何以重襄阳?因其控扼汉水,北望中原,南蔽江陵!益州何以称天府?非仅沃野千里,更在其四塞之固!剑阁峥嵘,夔门锁钥!扬州之险在何处?非在广陵,而在濡须!扼大江咽喉,则江东门户洞开!” 他刚刚结束了协助刘备整合荆州北部的关键任务,带着对曹军新动向、荆州防务弱点以及刘备集团内部生态的第一手观察,风尘仆仆地回到交州,旋即被蒋毅委以讲武堂总教习的重任。他讲授的,不仅是死的地图,更是活生生的战略态势与用兵之道,字字珠玑,引人入胜。台下数十名被选拔出的优秀年轻军官,身着戎装,腰悬佩刀,神情专注如同海绵吸水,飞快地在特制的、由蔡琰新纸装订的册页上记录着。
隔壁的“战阵堂”内,气氛截然不同。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高顺那标志性的、如同两块生铁摩擦般的沙哑声音响起,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陷阵之志,在于如山之稳,在于如林之密!绝非匹夫之勇!盾,”他单手抓起一面沉重的包铁塔盾,手臂肌肉虬结,猛地向前一顶,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非仅用于遮挡箭矢!更是挤压敌阵、撞击破口、稳步推进之根基!矛,”另一只手抓起丈二长矛,手腕一抖,矛尖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非仅用于突刺夺命!更是拒马拦骑、格挡刀兵、协防同袍之延伸!阵型转换,首重旗号金鼓,令出必行!次重同袍默契,如身使臂!令行禁止,万众一心,方为铁军!方为陷阵!” 他正在亲自示范塔盾与长矛在密集阵型中的配合技巧,动作简洁凌厉到极致,每一个细微的发力、角度的调整,都蕴含着千锤百炼的战场智慧。台下学员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眼中充满了对这位传奇将领的敬畏与对那钢铁意志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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