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统,一身洗得发白的文士袍,手持象征蒋毅权威的节钺,缓步走上临时搭建的木台。他面容依旧清癯疲惫,但那双细长的眼眸扫视全场时,却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锐利和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后,张任按剑而立,黄忠虽臂缠绷带,但目光如电,浑身散发着浴血老将的凛冽杀气。赵统、高顺等将领分列两侧,如同出鞘的利刃。
“诸位头人,”庞统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哀牢山的风,吹了千百年,吹过你们的先祖,也吹过你们的子孙。它见证过部落间的仇杀,也见证过外敌的入侵。今日,风里带着血的味道,也带着一个抉择。”
他开门见山,毫不避讳战争的惨烈与贾诩的阴谋。“贾文和,毒士也!以虚言利诱,以刀兵胁迫,驱使尔等部族勇士为其爪牙,践踏我汉家土地,屠戮我永昌子民!此仇此恨,血债累累!”他声音陡然转厉,如同寒冰。随着他的话语,一队士兵押着十几个被五花大绑、垂头丧气的人走上前台。这些人身上还穿着华贵的皮毛,正是那几个死心塌地为贾诩效力、在进攻中充当急先锋、手上沾满汉民和反抗部落鲜血的寨主及其心腹死党!
“血债,需以血偿!”庞统的声音斩钉截铁。他手中的节钺猛地向下一挥!
“斩!”
刽子手雪亮的钢刀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刺目的寒光!十几颗头颅瞬间滚落尘埃,鲜血喷溅在焦黑的土地上!全场一片死寂!所有部落头人瞳孔骤缩,脸色煞白,有人甚至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浓重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们的咽喉。这是毫不留情的雷霆手段!是对叛逆者的终极震慑!
当最后一颗头颅落地,庞统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缓和了许多,如同寒冰初融的溪流:“然!我主蒋公,怀柔远人,泽被苍生!深知尔等大部,受其蛊惑裹挟,身不由己!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主有悯人之心!故,主公有令:**胁从者,不问其罪!**”
“不问其罪”四个字,如同甘霖洒在干涸的土地上。许多头人紧绷的身体明显松弛下来,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庞统趁热打铁,羽扇轻摇,描绘着归顺后的蓝图,那声音充满了令人心动的诱惑:
“归顺我永昌治下者,免赋税三年!官府提供精铁打造的犁铧、锄头、砍刀!分发耐旱高产的占城稻种!更有精通农事水利的汉家师傅,教尔等开垦梯田,引水灌溉,从此不必再靠天吃饭,刀耕火种!”
他手指向隘口内侧一片平坦开阔、有士兵守卫的区域:“即日起,于此设立‘永昌互市’!尔等部落的山珍、兽皮、名贵药材,皆可运来交易!盐巴、茶叶、布匹、铁锅,乃至治病救人的良药,皆可公平换取!镇海营将驻守于此,保交易公平,护尔等平安!”
最后,他的目光变得深邃:“我汉家文明,兼容并蓄。尔等祭祖之礼,山神之祀,只要不行血祭、猎头等残害生灵之恶俗,官府绝不干涉!然,孩童乃部族未来。永昌郡城及各大寨,将广设‘蒙馆’,延请通晓各族言语的饱学之士,教授汉文、算术、律法之基。识文断字,明理知法,方是部族兴盛长久之道!”
这番恩威并施、软硬兼施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头人们心中激起巨大的波澜。免赋税、铁器、良种、互市、不干涉祭祀……每一项都切中他们生存与发展的命脉!而那“蒙馆”教化,则指向了更遥远的未来。恐惧在消退,疑虑在动摇,一种名为“希望”的东西,开始在那些饱经风霜的眼中悄然滋生。
一个须发皆白、脸上布满刺青图腾的老酋长,拄着镶嵌兽骨的拐杖,颤巍巍地走出人群。他浑浊的眼睛深深看了一眼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又望向庞统,用生硬的汉话问道:“汉家的大官…说话…当真算数?盐巴…铁锅…真的…能换?”他身后的头人们也屏息凝神,等待着答案。
庞统迎上老酋长的目光,郑重地将手中节钺高高举起,朗声道:“此乃交州牧蒋公节钺!持此节钺,如主公亲临!一言九鼎,天地共鉴!若有违诺,犹如此案!”他猛地用节钺的尾部重重顿在身旁的木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老酋长盯着那象征无上权威的节钺,又看了看庞统肃然的脸,布满皱纹的脸上终于挤出一丝极其复杂的神情。他缓缓地,艰难地,在身后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向着庞统,向着那面猎猎飘扬的“汉”字大旗,深深地弯下了他苍老的脊梁。这是一个沉重的姿态,一个部落向新秩序的低头。
如同推倒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陆陆续续,越来越多的头人,带着各自的心思,或真心,或观望,或无奈,都向木台方向躬身行礼。校场上肃杀的气氛,开始被一种微妙的、带着试探与期待的平静所取代。庞统与张任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易察觉的松缓。第一步,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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