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多少?”一个声音响起。那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两片锈蚀的铁片在互相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刮骨的寒意,直钻进张顺的脑髓里。
张顺只觉得一股寒气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他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三……三枚!能救我娘的命就成!”
黑袍人那两点幽绿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仿佛在掂量着什么。然后,那只枯爪般的手再次从袖子里探出。这一次,三枚东西被放在了条案上。
铜钱。
三枚样式古旧、边缘磨损得厉害的铜钱。颜色暗沉发乌,上面沾满了深褐色的污垢,在幽绿的鬼火下,那些污垢的痕迹……竟隐隐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暗红,像是凝固了很久的血迹。
“子时前……花掉。”那铁片摩擦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冰冷得不带一丝人味,“三枚……一枚也不能少……买药。”
张顺只觉得那声音像冰锥刺进耳朵,冻得他脑子发木。他不敢再看那黑袍人,更不敢去看那三枚透着不祥气息的铜钱,几乎是闭着眼,一把将那三枚冰冷的铜钱抓在手里!入手一片刺骨的阴寒,像是握住了三块刚从坟里挖出来的冻土。他死死攥紧,转身就跑!跌跌撞撞,头也不敢回,疯了一样冲出老槐树林,身后那点幽绿的鬼火和黑袍人死寂的身影,瞬间被浓重的黑暗吞没。
他一路狂奔回村,肺里火烧火燎,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冲进镇上唯一还亮着灯的济生堂时,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
“救……救命!买药!最好的药!治风寒入骨、油尽灯枯!”张顺嘶哑地吼着,颤抖的手将那三枚沾满他冷汗的乌黑铜钱“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
值夜的老掌柜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昏黄的油灯下,他狐疑地拿起那三枚铜钱,凑到灯前仔细端详。铜钱入手冰凉刺骨,上面的污垢在灯油的光线下,那暗红的色泽似乎更加明显了,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邪门。
“这钱……”老掌柜皱紧了眉头,刚想说什么。
“钱是真的!快给我抓药!”张顺双目赤红,像濒死的野兽,猛地扑到柜台上,死死盯着老掌柜,“救我娘的命!快!”
老掌柜被他这疯魔的样子镇住了,又掂量了一下那三枚触手阴寒的铜钱,终究没再多问。他叹了口气,转身拉开药柜,动作麻利地配起药来,嘴里念叨着:“人参须三钱……上好黄芪……老姜……” 很快,三包用草纸捆扎好的药包塞到了张顺怀里。
张顺抱着那三包沉甸甸、散发着浓郁草药味的救命药,像是抱着三块烧红的炭,又像是抱着三座大山。他冲出药铺,一头扎进沉沉的夜色里,朝着家的方向没命地跑去。怀里的药包随着奔跑颠簸着,那三枚换药的铜钱,仿佛隔着衣袋和药包,依旧散发着透骨的寒意,紧紧贴着他的皮肉。
冲进家门,插上门闩,张顺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他不敢点灯,摸索着扑到灶台边,手忙脚乱地生火烧水。黑暗里,只有灶膛里跳跃的火光映着他惨白扭曲的脸和那双惊魂未定的眼睛。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熬药!熬好了给娘灌下去!
药罐在灶火上“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苦涩的药味弥漫开来。张顺死死盯着那跳跃的火焰,竖着耳朵听着屋里的动静。娘的呼吸似乎依旧微弱,但好在……还在。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每一息都像刀子在他心上割。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三枚铜钱换来的药还在,可那三枚铜钱本身……他猛地想起那个黑袍人冰冷的话:“子时前……花掉。”
花掉了!药买了!他反复对自己说,试图压下心底那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就在药快要熬好的时候,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清晰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死寂的屋子里响起。
窸窸窣窣……
像是……有什么极小的、带着硬壳的东西,在粗糙的地面上飞快地爬动、摩擦!
声音来自……炕沿的方向!
张顺全身的汗毛“唰”地一下全部倒竖起来!他像被冻僵的木偶,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土炕。
借着灶膛里透出的、微弱摇曳的火光,他看到了!
一枚乌黑的、沾着暗红污垢的铜钱,正贴着冰冷的泥土地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态,“滴溜溜”地打着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朝着他放在炕头那个破旧小钱袋的方向……飞快地滚了过去!铜钱滚动时与地面摩擦,发出那令人牙酸的“窸窣”声!
紧接着,第二枚!从墙角柴禾堆的阴影里,“嗖”地一下弹了出来,同样贴着地面,划出一道笔直的、不自然的轨迹,直扑钱袋!
第三枚!竟然是从他刚刚熬药的灶台灰烬旁,“啵”地一声轻响,像地底冒出的水泡,凭空跳了出来,然后“嗖”地一下,加入了那诡异的归巢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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