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厕里的第三只手
后巷里的公共厕所,是城市光鲜表皮下一块顽固的污渍,散发着经年累月也无法彻底冲刷掉的陈腐气息。墙皮像得了严重的皮肤病,大块大块地剥落,露出底下湿漉漉、颜色可疑的砖体,爬满深绿色的霉斑。昏暗的灯泡悬在布满蛛网的屋顶,苟延残喘,将一切笼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病恹恹的昏黄里。空气是凝固的,沉重地压在肺叶上,混合着消毒水刺鼻的余味、浓重尿臊、下水道反上来的淤泥腥气,还有一种……类似腐烂抹布捂久了发出的、若有若无的甜腻霉味,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胃里一阵翻搅。
我憋得小腹绞痛,膀胱像是要炸开,几乎是踉跄着撞开那扇锈迹斑斑、虚掩着的铁门。冰冷、带着铁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那股令人作呕的复杂气味,让我眼前一阵发黑。胃里翻腾得更厉害了。
里面只有三个隔间。最里面那间的门虚掩着,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黑缝。中间的隔间门紧闭,暗红色的油漆斑驳不堪,上面用粗黑的马克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充满恶意的男性符号。最靠近门口的那间,门是敞开的。
我毫不犹豫地冲进门口敞开的隔间,反手“哐当”一声带上门。插销是坏的,只剩半截冰冷的金属杆子,徒劳地悬在那里。我顾不上了,急不可耐地解开裤子。
“滴答……滴答……滴答……”
声音是从头顶传来的,清晰得如同敲在耳膜上。我下意识地抬头。天花板的角落,一条锈蚀的水管顽固地渗着水,浑浊的水滴不紧不慢地坠落,正好砸在下方一个积满污垢的小凹坑里,溅起微小的、浑浊的水花。那声音单调、冰冷,带着一种令人烦躁的穿透力,在这死寂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像某种倒计时。
终于解决了生理需求,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冰冷的空气立刻裹挟上来,让我打了个哆嗦。我提起裤子,伸手去按冲水钮。塑料按钮冰凉粘腻,带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滑腻感,像是沾满了看不见的污垢。我用力按下去。
“喀啦……咕噜噜……”
水箱深处传来一阵沉闷、滞涩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艰难地搅动、翻滚。水流迟疑地、带着一种极不情愿的呜咽声,慢吞吞地涌了出来,旋即在便池污浊的陶瓷内壁上留下几道无力的水痕,水位线几乎没有明显的变化。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反而在水流的搅动下,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
“该死!”我低声咒骂了一句,胃里又是一阵翻搅。这鬼地方!我猛地转身,只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作呕的囚笼。手指刚搭上冰冷的隔间门板——
“嗒。”
一个极其轻微的声音。
不是水滴滴落的声音。那声音更……干脆?像是……指甲,或者别的什么小而硬的东西,轻轻敲击在光滑的瓷砖表面?就在我身后。
我的动作瞬间僵住。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猛地一缩。隔间里只有我一个人。刚才……是什么?
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窜起,沿着脊椎一路向上,瞬间爬满了整个后背。皮肤上激起一片细密的鸡皮疙瘩。
我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僵硬地、极其缓慢地回过头。
隔间狭小逼仄,一览无余。光秃秃的白色瓷砖墙壁,坑坑洼洼的地面,那个冲水失败的便池……空空荡荡。除了我自己急促起来的呼吸声和头顶那该死的、永恒不变的滴水声,什么都没有。
错觉?是刚才冲水的声音?还是自己太紧张了?
我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股莫名的寒意。一定是自己吓自己。我深吸一口气,那混合着恶臭的空气呛得我喉咙发痒,但总算找回了一点力气。我再次伸手去推门。
“嗒。”
又是一声!
这一次,清晰无比!绝对不是什么水滴!那声音短促、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质感,仿佛……就在我脚边的地上!
我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了。脖子僵硬得像生了锈的轴承,发出轻微的“咔”声。我的视线,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地向下移动。
目光越过自己脏兮兮的球鞋鞋面,投向隔间门下那条狭窄的缝隙。
缝隙外面是公厕污秽的地面,更远处是对面隔间紧闭的、画着男性符号的暗红色门板。
缝隙里面,是我脚下这一小片潮湿、布满可疑污渍的瓷砖。
缝隙里,本该只有……我的两只脚。
然而……
就在我的左脚旁边,仅仅隔着不到十厘米的距离……在那条昏暗的光带里……赫然多出了一只脚!
那是一只很小的脚。赤着。皮肤是一种极不正常的、如同在水中浸泡过久的尸体般的青白色,透着一种死气沉沉的灰败。脚趾微微蜷曲着,指甲很长,颜色乌黑,尖端似乎还沾着一点……暗红色的泥垢?它就那样静静地、突兀地出现在那里,紧贴着隔间内侧的墙壁,仿佛一直就在那儿,只是我刚刚才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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