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雪浑身僵硬地缩在真皮座椅角落,指尖抠进掌心掐出新月形红痕。
车窗外的阳光被深色玻璃滤成冷调,在沈磊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界线,他把玩银链的动作突然顿住,琥珀色瞳孔危险地眯起。
“听说你今天买了不少东西。”他忽然开口,声线像浸在冰水里的丝绸,“给暗卫们分了茯苓饼和糖葫芦?”
沈梦雪睫毛剧烈颤动,指甲几乎要扎进掌心。
她想起羽倾躲在廊柱后偷吃绿豆糕的模样,想起那个年轻暗卫捧着布袋时亮晶晶的眼睛,喉间泛起苦涩。
“你祖父说,”沈磊忽然倾身,雪松与鸢尾花的气息铺天盖地压来,指尖挑起她下巴迫使她抬头,“大小姐最近太纵容下人了。”
翡翠袖扣擦过她锁骨,沈梦雪猛地偏头避开,耳坠撞在车窗上发出细碎脆响。
后视镜里司机的脖颈绷得通红,指节攥着方向盘泛白。
“他们......都是跟着我的人。”她的声音轻得像飘在半空的羽毛,却在触及沈磊眼底冷意时骤然消散。
男人突然笑了,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眼尾细密的纹路。
“跟着你的人?”他重复,指腹碾过她下唇,“记住,沈宅里的每一片瓦、每一个人,都是沈家的。包括你。”
沈梦雪浑身血液仿佛凝固。车在沈宅雕花铁门前缓缓停下,两名黑衣保镖立刻上前拉开车门,阳光里飘着几瓣晚开的槐花,落在她汗湿的鬓角。
沈磊下车时顺手整理袖扣,银链在腕间晃出冷光。
他转身望着呆坐在车内的女儿,忽然伸手替她扶正歪斜的白玉兰簪子,指腹擦过她耳后碎发时忽然用力捏住。
“祖父在书房等你。”他的声音混着槐花甜香,却让她后颈泛起鸡皮疙瘩,“别让老人家久等——尤其是......今天发生的事。”
车门砰然合上的瞬间,沈梦雪浑身脱力般瘫在座椅上。
后视镜里,沈磊正与管家低声交谈,金丝眼镜在阳光下反着冷光。
她颤抖着摸向旗袍内袋,指尖触到半块压碎的茯苓饼,碎屑混着糖霜粘在掌心,甜得发苦。
雕花铁门缓缓打开,黑檀木车轮碾过碎石路,惊飞了池塘边的白鹭。
沈梦雪望着熟悉的九曲桥和垂落的紫藤花,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碧玉发间的绒花也是这样在晨雾里轻颤。
“小姐,到了。”司机的声音惊醒了她。沈梦雪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绣着珍珠的缎面不知何时蹭上了糖渍,在阳光下泛着斑驳的光。
她深吸一口气,任由保镖扶着下车,旗袍下摆扫过满地槐花,像极了今早市井街道上沾着糖霜的裙摆。
穿过长廊时,廊下挂着的鹦鹉突然发出刺耳的啼叫:“贵客到——贵客到——”
沈梦雪猛地抬头,看见祖父书房的朱漆门正缓缓推开,身着藏青马褂的男人负手而立,翡翠扳指在阳光下泛着幽光。
“雪儿,”祖父的声音像陈年古钟,“听说你今天去了西街?”
沈梦雪的指尖骤然攥紧裙角,指甲透过薄绸掐进大腿。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飘出来,轻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羽毛:“是,祖父。”
男人抬手示意她走近,紫檀木桌上摆着她今早买的桂花糕,瓷盘边缘还沾着半片玫瑰花瓣。
沈梦雪盯着那抹嫣红,忽然想起暗卫们捧着食盒时的笑脸,想起碧玉蹲在荔枝摊前迟迟不敢触碰的指尖。
“市井之地,鱼龙混杂。”祖父的手指敲了敲桌面,翡翠扳指与紫檀木相撞发出清响,“以后莫要再去了。”
沈梦雪垂眸盯着自己的鞋尖,糖渍在缎面上洇开小块阴影。
她听见身后的门被轻轻掩上,管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廊下鹦鹉还在重复着“贵客到”,却没人注意到笼子里掉落的尾羽,正静静飘向阴暗的角落。
“是,祖父。”她轻声应道,指甲终于刺破皮肤,在大腿内侧烙下细密的血痕。
窗外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面织出破碎的光斑,像极了今早市井街道上,糖画师傅石板上凝固的游龙戏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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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梦雪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尽头,檐角铜铃的余韵也渐渐消散。
沈磊抬手整了整袖口银链,皮鞋踏过门槛时刻意放缓了力道,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书房里凝滞的空气仿佛被割裂。
祖父依旧背对着他立在窗前,藏青马褂的下摆垂落在红木地板上,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斜斜切在男人笔直的脊背上,将翡翠扳指映得愈发幽绿,倒像是嵌进皮肉里的一块寒冰。
二十余年未见,他鬓角没有一丝白发,后颈凸起的骨节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倒和记忆中没有的丝毫的变化。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男人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
窗外的紫藤花影在他脸上摇晃,将金丝眼镜的倒影拉得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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