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逸(一)
王兰把车停在单位地下车库,对着后视镜补了补口红。镜中的女人三十二岁,眼角已经有了细纹,但皮肤状态还算不错。她抿了抿嘴,把口红收回包里,这是去年生日时闺蜜送的迪奥999,正红色,衬得她气色很好。
电梯里遇到同事李姐,对方打量着她:"小王今天气色不错啊,又开车来的?"
"嗯,老样子。"王兰笑了笑。
"真羡慕你们这些本地姑娘,家里都给配好车。"李姐叹了口气,"我老公到现在还开那辆二手捷达,说换车说了三年了。"
王兰没接话。她这辆日产轩逸是父亲在她考上事业编那年买的,全款十万出头,白色,1.6L排量,省油又好开。车子不贵,但在单位停车场里也不算寒碜。更重要的是,这是完全属于她的东西。
回到办公室,王兰打开电脑,习惯性先看了眼日历。今天是周五,下班后得去接女儿小雨从幼儿园回家。想到这个,她皱了皱眉——陈凯这周又出差了,说是去跟进郊区的一个项目。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发来的微信:"兰兰,晚上回来吃饭吗?我炖了排骨。"
王兰犹豫了一下,回复道:"好,我下班去接小雨一起过去。"
四年前,王兰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那时她28岁,在省会城市某事业单位做行政工作,月薪六千多,加上各种补贴和年终奖,年收入稳稳当当十万出头。父母都是国企退休职工,两人退休金加起来一万五有余,家里两套房,一套自住,一套出租。
她是典型的城市独生女,从小被呵护着长大。大学毕业后顺利考进体制内,工作稳定,生活安逸。唯一的"不足"就是——用母亲的话说——"老大不小了还没个对象"。
"你都二十八了,再不找就真成剩女了。"母亲总这么念叨,"单位里那么多小姑娘,条件好的男孩早被抢光了。"
王兰起初不以为意,但架不住父母三天两头的催促。二十九岁那年,经远房表姨介绍,她认识了陈凯。
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一家咖啡厅。陈凯穿着深蓝色衬衫,个子挺高,皮肤有点黑,笑起来眼角有细纹。他是某建筑公司的结构工程师,年薪十五万左右,比王兰大两岁,老家在下属县城,家里两兄弟,哥哥已经结婚。
"我觉得他人挺踏实的。"见面后王兰对父母说,"就是家庭条件一般。"
"条件好的早被挑走了。"父亲抽着烟说,"现在体制内女多男少,你能找到个正经工作的就不错了。"
母亲更直接:"你都二十九了,再挑就三十了。人家男孩子工作稳定,人也精神,你还想找什么样的?"
就这样,交往半年后,王兰和陈凯结婚了。婚房首付五十万,一家出一半。王兰家这半是父母出的,陈凯那半是他工作七年攒下的全部积蓄。当时王兰还觉得他能攒下这么多钱,肯定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婚礼上,王兰穿着租来的婚纱,看着对面西装笔挺的陈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不爱,但也谈不上多爱,更像是完成了一项人生任务。
婚后的生活起初还算平静。婚房离王兰单位三公里,陈凯的单位在郊区,婚前他住公司宿舍,婚后通勤要十几公里。自然而然地,王兰那辆轩逸就成了陈凯的"专车"。
"你先开吧,我坐公交就行。"王兰当时这么说,心里想着过段时间再买一辆。
没想到这一"过段时间"就是两年。王兰每天挤公交上班,夏天热得汗流浃背,冬天冻得手脚冰凉。同事们偶尔会问:"小王,你以前不是开车吗?怎么改公交了?"
"车给我老公开了,他单位远。"王兰解释道。
"哪有男人开老婆的车啊?"办公室的张姐快人快语,"不应该给你买辆更好的吗?"
这话像根刺一样扎进王兰心里。她开始注意观察单位其他已婚女同事——确实,几乎都是丈夫开车接送,或者各自有车。只有她,一个体制内的正式职工,每天和刚毕业的大学生一起挤公交。
怀孕后,这个问题变得更加尖锐。有次产检,陈凯临时加班不能陪她,王兰自己打车去医院。那天正好下雨,她在医院门口等了半小时才叫到车,裤子都湿了半截。坐在出租车后座,王兰突然想起张姐的话,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休产假在家时,用车更不方便。带孩子打疫苗、去公园,没车简直是折磨。王兰和陈凯商量:"要不你坐公交吧,我开车带孩子方便些。"
陈凯皱眉:"公交要转两趟,一个多小时,我得起多早啊?"
"那再买一辆二手车?"王兰试探着问。
"现在经济压力这么大,房贷、孩子奶粉钱..."陈凯摇头,"你先买个电瓶车凑合一下吧。"
王兰气得直翻白眼。她一个产后三个月的妈妈,骑电瓶车带孩子?开什么玩笑。
女儿小雨出生后,矛盾越来越多。陈凯的父母在老家帮大哥带孩子,明确表示没精力再帮他们。王兰的母亲退休在家,自然承担起了照顾外孙女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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