牌瘾
理发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挂在门框上的铜铃清脆地响了一声。老陈站在门口,环顾了一圈空荡荡的店面,喊了声:"有人吗?"
没人应。
店里静悄悄的,只有一把电推剪搁在理发椅上,旁边散落着几根碎发。老陈皱了皱眉,正打算再喊一声,忽然听见里屋传来一阵哗啦啦的洗牌声,紧接着是几声兴奋的吆喝——
"杠!"
"碰!"
老陈往里屋瞥了一眼,门缝里透出几缕烟雾,隐约能看见四个人围着一张麻将桌,其中一人正是理发店的老板小张。小张背对着门,嘴里叼着烟,手里捏着一张牌,正犹豫着要不要打出去。
"老板,理发。"老陈提高嗓门喊了一句。
小张头也不回,只摆了摆手:"等会儿!这把打完!"
老陈叹了口气,走到理发椅上坐下,掏出手机刷了一会儿新闻。二十分钟过去了,里屋的麻将声依旧没停,时不时还传来几声争执——
"你这牌打得不对啊!"
"少废话,赶紧出!"
老陈等得不耐烦了,起身走到里屋门口,敲了敲门:"老板,能不能先给我理个发?耽误不了几分钟。"
小张这才回头,脸上带着几分不耐烦:"再等会儿,马上有人来替我了。"
老陈皱眉:"你这店开着,客人来了不招呼,光顾着打牌?"
小张没理他,转回去继续盯着自己的牌。旁边一个牌友抬头瞥了老陈一眼,笑嘻嘻地说:"兄弟,要不你也来玩两把?"
老陈摇摇头,转身走回理发椅,又等了十分钟,见小张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终于忍不住了:"算了,不剪了。"
他推门出去时,铜铃又响了一声,但里屋的人连头都没抬。
老陈回到家,老婆正在厨房炒菜,见他这么快回来,奇怪地问:"这么快剪完了?"
老陈把包往沙发上一丢:"剪个屁,老板打麻将呢,根本没空理我。"
老婆"啧"了一声:"又是小张?这人真是没救了,上次我去剪头发,他也是这样,让我等半天,最后干脆说'今天不剪了,改天再来'。"
老陈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他这店迟早得黄。"
老婆摇摇头:"听说他前两任老婆都是因为他打牌才跑的,现在一个人带着女儿,全靠他爸妈帮忙照顾。"
老陈叹了口气:"牌瘾害人啊。"
第二天,老陈换了一家理发店,剪完头发后,路过小张的店,发现门关着,玻璃上贴了张纸:"今日有事,暂停营业。"
隔壁杂货店的老板正在门口晒太阳,见老陈盯着理发店看,笑了笑:"又打牌去了。"
老陈问:"他这样开店,能挣到钱?"
杂货店老板摇摇头:"挣什么钱?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前两天还找我借了两百块,说是周转一下,结果转头就去打牌了。"
老陈皱眉:"他女儿呢?不管了?"
"孩子丢给爷爷奶奶带呗。"杂货店老板叹了口气,"他前妻偶尔来看看孩子,但也不愿意多管,毕竟离婚时闹得挺僵。"
正说着,小张的女儿背着书包从巷子口走过来,瘦瘦小小的,手里攥着根棒棒糖,怯生生地看了老陈一眼,然后推开杂货店的门:"爷爷,我爸爸呢?"
杂货店老板摸了摸她的头:"你爸有事出去了,你先回家写作业吧。"
小女孩"哦"了一声,低着头走了。
又过了半个月,老陈再次路过小张的理发店,发现店门锁着,玻璃上贴了张更大的纸:"店面转让,有意者联系。"
杂货店老板告诉他:"小张欠了一屁股债,房租交不上,房东把他赶出去了。"
老陈问:"那他女儿呢?"
"送回乡下爷爷奶奶那儿了。"杂货店老板摇摇头,"他自己跑外地去了,说是要'重新开始'。"
老陈没说话,心里却想:"牌瘾不改,去哪儿都一样。"
后来,老陈再也没见过小张。
只是偶尔,他路过那条街时,还能看见小张的女儿在杂货店门口坐着,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杂货店老板说,孩子妈妈偶尔会来接她,但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一个人。
老陈有时候会想,小张到底知不知道,他这辈子输掉的,远不止是几局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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