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掉?!”王业鹏刚从书房加班出来,一听就瞪圆了眼,“这些东西都好好的!婴儿床实木的,多结实!童车也没坏,就是旧了点!奶瓶消毒锅这些不都能用?全扔了买新的?那得多少钱?你当钱是大风刮来的?”
“可你看这颜色!”陈礼华指着那辆粉得扎眼的学步车,“万一老二是个男孩呢?用粉色的?还有这些衣服,大部分都是女孩的!”
“男孩怎么了?粉的就不能用了?实用最重要!衣服洗洗干净,小婴儿穿什么不行?讲究那么多!”王业鹏的实用主义思维占据上风,“再说,谁知道二胎是男是女?万一又是女孩呢?这些东西不全都能用上?现在扔了,到时候再买,不是浪费?”
“可家里就这么大地方!堆着这些破烂,看着就心烦!”陈礼华看着这堆“破烂”,想起当初置办时花的钱,更觉得憋屈。
“怎么就是破烂了?都是钱买的!我看都挺好!”王业鹏蹲下来,扒拉着一个装玩具的箱子,“你看这个小钢琴,音乐还能响呢!这个布书也没坏!留着!都留着!大不了租个小仓库!”
“租仓库?又是一笔开销!你算过账没有?”陈礼华声音拔高了。
“那也比全扔了再买新的划算!”王业鹏毫不退让。
这场关于“留与扔”的拉锯战持续了数日。最终,在陈母李芳的“和稀泥”下达成妥协:最占地方的婴儿床和一辆最笨重的高景观童车处理掉(王业鹏心疼了好久);其余童车、玩具、大部分衣物、喂养用品清洗消毒后打包封箱,塞进了出租屋能利用的所有犄角旮旯,以及新房里暂时空着的储藏室。家里空间更逼仄了,空气中仿佛都漂浮着旧物散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奶味和积尘的气息。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关于沐晴的早期教育,分歧的苗头已经悄然探出。
沐晴快一岁半了,正是对世界充满好奇,模仿力超强的时候。陈母李芳是文化馆退休的,骨子里带着对“才艺”的执念。她开始有意识地教沐晴背简单的古诗,听古典音乐片段,拿着彩色卡片认水果动物,嘴里念叨着:“我们晴晴聪明,要从小熏陶。”
周末,张玉芹从鲁南过来看孙女。看到李芳正一本正经地拿着卡片让沐晴认“香蕉”、“苹果”,沐晴却只顾着把卡片往嘴里塞,张玉芹忍不住笑道:“哎哟,亲家母,孩子才多大呀?让她玩呗!认得香蕉苹果有什么用?高兴最重要!你看我们晴晴,笑得多好!”
李芳不以为然:“早教要趁早!现在正是开发智力的时候。我们礼华小时候,我就这么教的,你看现在多有出息。”言语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
张玉芹撇撇嘴,没再反驳,转身拿出新买的、会唱歌会闪光的塑料玩具车逗沐晴:“来,晴晴,看奶奶给你买的小汽车!呜~呜~开喽!”沐晴立刻被炫目的灯光和欢快的音乐吸引,咯咯笑着爬过去,把李芳手里的卡片丢在了一边。
李芳看着孙女被那“俗气”的玩具吸引,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晚上,哄睡了沐晴,陈礼华和王业鹏难得有点自己的时间。陈礼华刷着手机,看到一个本地知名早教中心的广告,主打双语启蒙和艺术感知,她有点心动:“业鹏,你看这个早教中心,评价挺好的。要不给晴晴报个班?我看小区里好多孩子都去。”
王业鹏正在看球赛,头也没抬:“早教?贵不贵啊?一节课好几百吧?有什么用?不就是一群孩子玩?在家姥姥教教认认字,奶奶陪着玩玩玩具,不也一样?花那冤枉钱干嘛?”
“怎么就是冤枉钱了?”陈礼华放下手机,“人家那是科学系统的启蒙!环境也好,有专业老师,能接触更多小朋友,培养社交能力!你看妈教,就是死记硬背,奶奶呢,就知道瞎玩!”
“死记硬背?瞎玩?”王业鹏终于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带着点嘲讽,“你妈教的就是好的,我妈带的就是瞎玩?礼华,你这双标也太明显了吧?我看晴晴跟着奶奶玩得挺开心,怎么就不行了?非得上那种烧钱的班才叫教育?”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礼华被噎了一下,脸涨红了,“我是说要有规划!不能由着性子来!早教是投资!你懂不懂?”
“投资?我看是消费!还是高消费!”王业鹏关掉电视,语气也硬了起来,“现在房贷、马上又要准备二胎,哪哪都要钱!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开心健康最重要,搞那么多虚头巴脑的干什么?这事儿我不同意!”
争吵不欢而散。陈礼华气闷地回到卧室,看着熟睡的女儿粉嫩的小脸。客厅里,王业鹏烦躁地切换着电视频道,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而次卧里,李芳戴着老花镜,正仔细研究着一本《0-3岁婴幼儿智力开发游戏》,张玉芹则和老家的小姐妹在微信上热聊,分享着刚拍的小孙女玩玩具的可爱视频。
关于如何“浇灌”这株小苗,四个大人,四种心思。沐晴无忧无虑的鼾声在房间里轻轻回响,浑然不知,在她人生最初的跑道上,关于方向和节奏的无声角力,已然拉开了序幕。那辆被塞在阳台角落的粉色学步车,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个沉默的见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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