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老王(二)
医院的白色天花板上有几道细微的裂缝,王建国盯着它们看了三天。那些裂缝像极了他人生的裂痕——六十三年平稳顺遂的生活,在短短几个月内支离破碎。
"老王,喝点粥吧。"老李端着保温桶站在床边,担忧地看着他。
王建国微微摇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声音:"不饿。"
"你这样不行啊,医生说你要补充营养。"老李把床摇起来,硬是把勺子塞到他手里,"淑芬要是在天有灵,看到你这样糟蹋自己,该多心疼。"
听到亡妻的名字,王建国的手指颤了颤,几滴粥洒在白色被单上。老李赶紧拿纸巾擦掉,叹了口气:"我刚才去你家看了,门锁换了,她的东西都拿走了。"
王建国闭上眼睛。他不想听这些,但老李的话还是像针一样扎进心里。五十四天的婚姻,像场荒唐的梦。梦醒时,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那个曾温柔唤他"王大哥"的女人,连面都不肯露。
"儿子知道了吗?"王建国终于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还没说。"老李犹豫道,"怕他担心...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王建国摇头,"他工作忙,别打扰他。"
话音刚落,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王建国转头,看见儿子王磊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领带松散,额头上全是汗。
"爸!"王磊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前,"你怎么不告诉我?要不是老李叔给我发微信..."
王建国惊讶地看向老李,后者心虚地别过脸:"我看你情况不好,就...就自作主张了。"
王磊已经按响了呼叫铃,一边询问父亲的感觉,一边翻看病床前的病历卡。三十岁的他继承了父亲高大的骨架和母亲清秀的眉眼,此刻眉头紧锁的样子,活脱脱是年轻时的王建国。
"冠心病急性发作,轻微脑梗..."王磊念着诊断结果,脸色越来越难看,"爸,到底发生什么了?"
王建国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儿子,自己被新婚妻子气得住院,而那个女人已经卷铺盖走人了?这不正好印证了儿子当初的反对是对的?
老李识相地站起来:"你们父子聊,我去打点开水。"
待老李离开,王磊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握住父亲的手:"是不是那个女人...刘美娟?她对你做了什么?"
王建国的手在儿子掌心里微微发抖。多少年了,自从王磊上大学,他们父子就没这样亲近过。淑芬去世后,儿子几次提出接他去上海同住,他都拒绝了,怕打扰小两口的生活,也怕失去自己的独立空间。
"她...要钱。"王建国终于艰难地开口,"要我工资全交给她,给她女儿交学费、买保险、买车...还要在房产证上加名字。"
王磊的拳头猛地砸在床沿上:"我就知道!这种女人根本就是冲着钱来的!"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怒火,"爸,你别担心,这事交给我处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病。"
"她已经走了。"王建国苦笑,"连离婚协议都签好了放在家里。"
"这么痛快?"王磊狐疑地皱眉,"不对劲,我得找律师看看。"
接下来的三天,王磊请了假在医院陪护。他给父亲擦身、喂饭、读报纸,晚上就睡在病房的折叠椅上。王建国看着儿子忙碌的身影,心里既温暖又愧疚。淑芬走后的这五年,他总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却忽略了儿子一直在试图靠近他。
第四天早晨,医生宣布王建国可以出院了,但需要定期复查和长期服药。王磊忙着办理出院手续时,老李来了,手里拿着一沓文件。
"老王,我去你家拿换洗衣物,发现了这个。"老李递过一个信封,"她留下的不只是离婚协议。"
王建国打开信封,里面除了一份已经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还有几张手写的账单——刘美娟列出了这五十四天婚姻中的各项"开支":买菜钱、水电费、她给王建国做饭的"劳务费",甚至包括新婚那晚的"特殊服务费",总计两万三千元。
"这...这..."王建国气得手直抖,血压监测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王磊冲进病房,见状立刻按下紧急呼叫按钮。医护人员迅速赶来,给王建国注射了镇静剂。在药物作用下,他渐渐平静下来,但眼角的泪水却止不住地流。
"爸,别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王磊红着眼睛说,"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她一分钱也别想从你这拿走。"
出院那天,王磊开车送父亲回家。推开熟悉的门,王建国愣住了——屋里焕然一新,地板擦得发亮,窗户玻璃一尘不染,连厨房里堆积多年的油渍都不见了。
"我请了专业保洁做了深度清洁。"王磊解释道,"把她的痕迹全抹掉了。"
王建国慢慢走进卧室,床单被套都换成了淑芬生前最喜欢的淡蓝色。床头柜上,他和淑芬的结婚照被重新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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