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之争(六)
朱运连的老式缝纫机摆在阳台上,在晨光中泛着古旧的光泽。王芬菲小心翼翼地抚过机身上"蝴蝶牌"三个褪色的金字,指尖触到一处刻痕——"周兰英"。
"这是我母亲的名字,"朱运连递过一杯菊花茶,难得地主动解释,"这台机器是她留给我的唯一嫁妆。"
王芬菲接过茶杯,没有像往常一样客套,而是真诚地问:"你母亲...一定很疼你。"
朱运连的手指在刻痕上停留了片刻:"她去世时我才十五岁。胃癌。"简单的几个字,却让阳台上的空气凝固了一瞬。
王芬菲没有说空洞的安慰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朱运连的手背,然后转向摆在旁边的一叠布料:"今天做什么?"
这个自然的转折让朱运连松了口气,她展开一块蓝底白花的棉布:"我想给小满做件连体衣。这块布...是慕君婴儿时的床单改的。"
王芬菲眼睛一亮:"这料子软和,适合孩子穿。"她从自己的布包里掏出一团红布,"我裁了些红布头,做双虎头鞋配着。"
两人并排坐下,朱运连熟练地穿针引线,王芬菲则用粗糙却灵巧的手指捏起小巧的鞋样。阳光透过纱窗,在她们身上洒下细碎的光斑。
"你针线活真好,"王芬菲看着朱运连流畅的缝纫动作,由衷赞叹,"不像是业余爱好。"
朱运连嘴角微微上扬:"下乡那几年,我在缝纫组干活。回城后靠这个手艺补贴过家用。"她顿了顿,"慕君爸爸就是看我给厂里做演出服时认识的。"
王芬菲剪着红布,状似随意地问:"你刚才说下乡...是去的哪儿?"
"青山县,柳树公社那一带。"朱运连踩动缝纫机踏板,"很偏僻的地方,现在估计都改名了。"
针线筐里的剪刀突然"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王芬菲弯腰去捡,抬头时脸色有些异样:"柳树公社?那不就是..."
一阵婴儿的啼哭打断了她们的谈话。陈小满的哭声从卧室传来,中气十足。
"这小祖宗,醒得真准时。"王芬菲笑着起身,肩部却因突然的动作而一僵,忍不住轻哼一声。
朱运连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肩膀又疼了?"
"老毛病了,不碍事。"王芬菲摆摆手,但脸上的痛苦表情出卖了她。
朱运连不由分说地把她按回椅子上:"我去看孩子,你坐着别动。"她从抽屉里拿出一管药膏,"等会儿我给你好好按按,这德国药膏配合手法才有效。"
王芬菲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眼里闪着感激的光。
卧室里,陈小满正躺在婴儿床上,小手小脚在空中挥舞。看到朱运连进来,他立刻停止了哭闹,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盯着她,嘴里发出"啊咕"的声音。
"醒啦,小调皮?"朱运连轻柔地抱起他,动作已经比一个月前熟练多了,"让姥姥看看尿布..."
换尿布时,小满异常配合,甚至在她托起他的小屁股时咯咯笑了起来。朱运连忍不住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小肚子,闻到一股甜甜的奶香味。
"走,去看看你奶奶和姥姥给你做什么好东西了。"她抱着孩子走向阳台。
王芬菲已经重新拿起针线,看到她们过来,立刻伸出双手:"来,奶奶抱抱。"
小满在她怀里扭动了几下,突然伸出小手,指向缝纫机旁那本翻开的相册。那是朱运连早上拿出来准备找样式的老相册。
"啊!啊!"小满急切地叫着,小手不停地指向相册。
"这孩子怎么了?"王芬菲困惑地问。
朱运连翻开相册:"可能是对彩色照片感兴趣?"她翻到一页泛黄的照片,"这是姥姥年轻时..."
小满却更加激动,小手拍打着另一页,嘴里发出"噗噗"的声音。王芬菲凑近一看,那是一张模糊的风景照,背景是一片稻田和几间农舍,远处隐约可见一棵大槐树。
"这是..."王芬菲的声音突然颤抖起来,"这是柳树村的老槐树!"
朱运连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七五年拍的,那时候我在..."
"第七生产队当记分员!"王芬菲脱口而出,眼睛瞪得老大,"你是那个城里来的知青小朱!"
空气仿佛凝固了。朱运连的手悬在半空,相册差点从膝头滑落。她仔细端详着王芬菲的脸,试图从那些皱纹和白发中找出记忆中的轮廓。
"等等...你是...村口王家的女儿?那个给我们指过路的..."
王芬菲激动地点头:"是我!那天你们迷路了,要去公社报到,是我带的路!"
小满在奶奶怀里安静下来,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仿佛早就知道这个秘密,现在只是满意地看着大人们终于发现了。
朱运连跌坐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照片:"天啊...这太不可思议了。"
"我记得那天你穿件蓝格子衬衫,背着个军绿色书包。"王芬菲回忆道,眼里闪着光,"我还请你到家里喝过水,但你急着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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