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着的臂膀突然慢下来,不再摆动了。
眼前的南宫耀被深深地笼在了低头下来的阴影中,再难以窥探他的面色。
“翟月,你笑我无父无母。”良久,他低声,声音被水淘淹过。
好像有巨大的情绪,却冲撞不出他瘦小的身子,接着又说:“我那么好心扶你起来,你被他们揍得半死,翟月,你竟然还不肯让我扶你,居然拿着拐杖抽我的腿,还咒骂我迟早有天也会沦落你的下场,真的翟月,这些我都忍了。”
“可你居然,居然咒我父母双亲不得好死,翟月,你明明就知道啊,你不是对我的身份了如指掌啊!翟月,我当时想,你这个人才要不得好死了!”
他突如其来的咒骂却变得格外用劲,不像是在说假话,可是翟月承认他听得确实云里雾里啊!
他没有,他怎么会?
他开始无限愧疚于自己所选的这个身份,竟然,竟然曾经给耀儿带来这样大的伤痛。
可他竟然完全不知情。
“翟月,你怎么敢呐?区区灵体敢和本小爷叫嚣?你可知道我是谁?捏死你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翟月还在轻轻惊叹,他甚至不敢在他面前呼吸出声来。
他不是在害怕南宫耀变了一个人似的的凶狠言论,相反,他很欣慰他没有那种被欺负了不知道还手的表现。
可是很显然,耀儿并没有生气到真去捏死那个翟月,原先的翟月是后来坠井死的,与耀儿无关。
那么耀儿心里的痛?
南宫耀继续又道:“如果不是看你被打得难受,连腿都瘸了一条走路不稳什么的,你大爷的我才不会去扶你,翟月你真是该死,他们揍你是一点不怨他们。”
“不是喝了酒就可以胡说八道的,”他恨恨地说:“你的舌头也该被人好好磨一磨。”
翟月听及此,也忍不住跟着点头。从前的翟月的口舌不饶人他是见识过的,一张嘴专挑别人的痛处说,有的朋友他交不到是活该的,被本要和他交友的人揍也是活该。
难怪耀儿后来悲愤交加地跑人家墙头乱涂乱画呢!他那个时候扮成家丁去劝阻他的疯举,才是不该。
他就该任由他作由他画,墙头画完画墙尾,吓他家小的再吓他家老的。
翟太公那块就算了吧,耀儿看起来挺关心老人家睡眠的,估计不会去。
耀儿心中的晦暗清冷至今未解,才是他比较在意的事。
“耀儿,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他保证道,随后又问:“只是,我还是想知道,我做的错事已然在你心底留下不可磨灭的伤痕,你怎么还要继续与我结识,结交朋友?”
南宫耀抬起头,脸上的怨恨被水洗过一遍般不复存在,转而幽深的目光看向街尾,轻轻地说:“因为,翟月,我总觉得我要是那个时候离开了你,你会死,会轻易就从这世上消失,不存在。”
“啊,”翟月轻轻叹息,想不到耀儿竟敏锐到连那翟月当时的状态,都能觉察到。
实在,无旁人知晓了。翟月后来坠井自杀,死之前心里的情绪堆到何种程度,恐怕就连他府里上下都无一人知晓。
如果不是他跟着耀儿四周,也不会派人去翟家找他,也不会最终在井里找到那翟月。
斯人已逝。
翟月终究是悄无声息地死了。
但时下的翟月却依旧在表达自己的歉意:“耀儿,我替过去的翟月向你道歉。或许我也该替自己说声对不起,但我知道,不论我对你说什么,或者向其他被翟月伤害过的人再怎么道歉,也是枉然。”
“翟大哥,”南宫耀轻言:“有的时候,我真是好奇,人怎么会在转念之间变化如此之快,不过后来我便不好奇了,随它去了。”
“耀儿,人一定不会在转瞬之间改变自己的。”他拉上他的胳膊与他对视,脸上铺满了坚毅,神情认真,态度严肃:
“他一定要经历过别人不知道的事,或者遇到了一个对的人劝导他,才令他过去错误的念头、缺点避无可避地暴露在眼前,一个蠢笨的人,他首先要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怎样的愚昧狂妄,然后才会为了别人来改变自己。”
南宫耀困惑道:“为了别人来改变自己?为什么要为了别人,怎么会为了别人?难道我们不是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吗?”
“一定是的!”翟月笃定地打断了他:“耀儿,我先前作为无知的翟月,说错话做错事,正是因为遇上了你,才觉得我的过去无地自容,是你改变了我。还愿意同一个伤害过你的人做朋友,耀儿,因为有你陪着,我才愿意改变!”
“嗤,翟大哥,你笑死我算了,”南宫耀低声轻笑,低笑两声又换成大笑,止不住的笑泪挂在脸上,道:“不过我还是满意你平时桀骜不驯的样子,像你刚才那个表情,我还以为你在对我说情话,太吓人了,太吓人了!”
他一连说了两句吓人,还拍着胸脯将臂膀从他手心挣出,挣脱后就迈步子继续朝前走,再往前走,可不算热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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