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璟踏出靖王府大门，夜风扑面。那张温润的面具似被风吹裂，只余冰寒。
方才窗外的动静，无论意外还是窥探，都是警讯。
靖王多疑，棋必须走得更快。
镇北将军府沈啸，兵符。
这颗棋子，不能再等。
他眼中狠厉闪过，脚步加快，身影没入浓夜。
回到院落，烛火通明。
刚解下外袍，丫鬟低声通报：“三公子，夫人来了。”
萧璟动作微顿，随即如常，迎了出去。
苏湘云端坐厅中，眉宇锁着忧虑。
“姨娘深夜前来，可是有事？”萧璟在她对面坐下，亲自斟了杯热茶。
苏湘云看着儿子，欲言又止。
外面关于萧衍的传言，让她心惊肉跳，而儿子近来与靖王府的频繁走动，更让她寝食难安。
“璟儿，”她犹豫着开口，声音带着试探，“如今京中流言四起，北疆战事……你大哥他……”
“姨娘不必担忧，”萧璟打断她，语气温和，“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何况，战场之事，虚虚实实，传言未必可信。”
“可是……”苏湘云盯着他的眼睛。”你和靖王……沈将军忠君爱国，你可千万……千万不要行差踏错！”
“姨娘，”萧璟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意味，“朝堂之事复杂，您安心在后宅休养便是。我与靖王殿下，不过是臣属之间的正常往来。”
他言辞恳切，滴水不漏，将一切都归结于正常的同僚交往和姻亲关系。
苏湘云看着儿子那双清澈的眼睛，她的心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痛苦地挣扎着。
一边是舐犊情深，一边是家国大义，她不知道该相信什么，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罢了，你好自为之吧。”
目送苏湘云落寞离去的背影，萧璟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化为一片冰寒。
苏湘云的试探，让他更觉时不我待。
次日，萧璟便备上厚礼，以探望未来岳父为名，亲自前往镇北将军府。
将军府内，气氛肃穆。
沈啸将军一身戎装，虽已年近花甲，依旧身姿挺拔，虎目炯炯有神。
见到萧璟前来，他脸上并无多少热情，只淡淡点头示意。
“岳父大人，”萧璟笑容温煦，将带来的名贵补品递上，“听闻近日岳父为国事操劳，寝食难安，小婿特来探望。”
“老夫这把骨头还硬朗。”沈啸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萧璟，“倒是你，近来与靖王走得颇近，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你可知晓？”
萧璟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他挥手示意奉茶的下人退下，亲自为沈啸续了杯茶。
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岳父大人明鉴。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如今太子昏聩，朝局动荡，大厦将倾，非明主不能挽救。”
沈啸闻言，重重将茶杯顿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
“放肆！萧璟，你读圣贤书，蒙国公府荫庇，竟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你忘了你父亲和你大哥是如何教导你的吗？”
“父亲和大哥？”萧璟轻笑一声，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与野心，“他们忠君爱国，换来了什么？大哥镇守北疆，九死一生，如今生死未卜，朝廷可曾派出一兵一卒？父亲劳碌半生又有何用，不也战死沙场！”
他站起身，踱到沈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压低，却字字如刀：“岳父大人，时代变了。所谓忠君，也要看是忠于何样的君！靖王殿下雄才大略，才是天命所归！”
“你……”沈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璟，“你这狼子野心的逆贼！枉我当初瞎了眼，将箐箐许配给你！我沈家世代忠良，绝不会与你这等叛国之贼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萧璟笑容更冷，“岳父大人似乎忘了，当初与我萧家联姻，您看中的，难道不是国公府的权势和在朝中的助力吗？如今，我给您一个更大的前程，您却不想要了？”
他缓缓道：“我助靖王谋得这万里江山。事成之后，岳父大人便是从龙功臣，沈家将远胜往昔。至于箐箐……”他顿了顿，眼中最后一丝温情也消失殆尽，“联姻，不过是为了岳父大人手中的兵权罢了。”
“畜生！你这个无耻小人！”沈啸勃然大怒，猛地拍案而起，指着萧璟的鼻子痛骂，“我沈啸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绝不会让你得逞！我这就去面呈圣上，揭发你和靖王的阴谋！”
沈啸怒极攻心，正欲发作，却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
紧接着，四肢开始发麻，身体像是不受控制般软倒下去！
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萧璟手中的茶杯，又看向他那张冰冷无情的脸。
茶！是那杯茶！
喉咙里像是被火烧灼，他想喊，却只挤出嘶哑的气音：“你……下毒……”
萧璟缓缓蹲下身，看着倒在地上，口不能言、动弹不得的沈啸，语气平淡得近乎残忍：“岳父大人，您忠勇可嘉，只可惜……太碍事了。”
沈啸眼中充满了惊恐、愤怒和绝望，他想嘶吼，想挣扎，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他曾一度看好的年轻人，露出了最狰狞的獠牙。
院外，萧璟的心腹早已悄无声息地控制了将军府各处要道。
一场灭顶之灾，已悄然笼罩了整个沈家。
很快，消息传出。
镇北将军沈啸，忧愤国事，听闻北疆噩耗，急火攻心，不幸中风瘫痪，卧床不起。
三公子萧璟，衣不解带，侍奉病榻，并以未来女婿身份，“暂代”掌管将军府内外事务，稳定人心。
沈箐箐得知父亲“中风”的消息，如遭雷击，悲痛欲绝。
她日夜守在父亲床前，哭红了双眼。
然而，在最初的慌乱和悲伤过后，她渐渐发现，父亲虽然口不能言，身体不能动，但那双眼睛里，却并没有认命的死寂。
那里只有无边的惊恐，刻骨的愤怒，还有一种拼尽全力想要撕破什么的绝望！
尤其是……每当萧璟靠近时，父亲眼中那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恐惧，像针一样刺痛了她的心。
一个念头在她心底破土而出，带着冰冷的寒意。
父亲的“中风”，真的是意外吗？
萧璟……
你温润如玉的表象下，到底还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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