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锋没动。他往前挪了半步,摊开了那只紧攥的手。三枚沾着污泥和暗红血渍的铜板,躺在他乌紫的、满是冻疮裂口的手心里。铜板被磨得很亮,在昏暗的铺子里,在炉火的映照下,反射出微弱却固执的光。
“三…三枚…”历锋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紧张,“能买…什么?”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壮汉腰间挂着的几把寒光闪闪的短刀,又迅速扫过角落里一个破木箱,里面胡乱堆着一些锈迹斑斑、形状不一的铁器废料。
壮汉的目光落在那三枚磨得发亮的铜板上,眼里的厌恶和嘲讽淡去了一丝,但依旧冰冷。他大概也明白,这三枚铜板,对这个冻得半死的小叫花子意味着什么。他没再赶人,只是不耐烦地朝墙角那个破木箱努了努嘴。
“自己翻!三枚铜板,只够拿那堆破烂里的!”他粗声粗气地说完,不再理会历锋,转身抡起锤子,又狠狠砸向砧上那块渐渐变暗的铁条。
铛!火星再次溅开。
历锋如蒙大赦,几乎是扑到那个破木箱前。箱子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铁锈和霉烂味。里面堆满了各种弯曲的锄头碎片、豁口的柴刀、断裂的镰刀头、生锈的铁钉……都是些彻底报废的玩意儿。
他跪在冰冷油腻的地上,急切地在里面翻找。手指被尖锐的铁锈边缘划破了好几道口子,渗出血珠,混着污泥和铁锈,他也浑然不觉。翻找了半天,触手所及,都是沉重、粗笨、毫无用处的废铁。绝望感又开始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时,手指碰到了一件冰凉、细长的东西。
他拨开上面的几块锈铁片,把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把匕首。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一把匕首的残骸。
刀身只有成年男子手掌长短,窄而薄,上面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像凝固的血痂。刀尖处有一个明显的崩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磕掉了一块。刀柄是两块粗糙的、同样锈迹斑斑的铁片铆合在刀茎上,握在手里冰冷刺骨,硌得慌,边缘还有些毛刺,没做任何打磨处理。
唯一还算像样的,是靠近刀柄的那一小段刀身,虽然也有锈蚀,但似乎被人经常摩挲使用过,竟然还保留着一丝黯淡的金属光泽,勉强能映出炉火的影子。
就它了。
历锋的心跳得飞快,几乎要撞出胸膛。他攥紧了这把破匕首,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奇异地带来一丝病态的安心。他站起身,走到铁砧旁,把那三枚沾着泥污和血点的铜板,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一个落满煤灰和铁屑的木墩子上。
壮汉瞥了一眼那三枚铜板,又瞥了一眼历锋手里那把锈迹斑斑、豁了口的破匕首,鼻子里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声,算是默认了。他继续抡着锤子,不再看历锋一眼。
历锋紧紧攥着匕首,像攥着一截冰冷的毒蛇。他低着头,快步走出铁匠铺。外面冰冷的空气再次包裹住他,却让他有种逃离地狱的虚脱感。他走到一个无人的墙角,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墙壁,才敢仔细打量手里的东西。
短,锈,豁口,冰冷,硌手。和他一样,破烂,残缺,被丢弃在垃圾堆里。
他伸出冻得麻木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摩挲着那崩口的刀尖。很钝,几乎割不开皮肤。
他又摸了摸靠近刀柄那一段勉强有点光亮的地方,指腹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锋利感,但也仅此而已。
这玩意儿,能捅死人吗?像捅那个老乞丐一样?
历锋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手里有了一把刀。
活下去的刀。
他缓缓将这把锈迹斑斑、豁了口的匕首,塞进了自己破麻衣里面,紧贴着冰冷的、还在微微颤抖的胸膛。粗糙的铁片硌着他瘦骨嶙峋的肋骨,冰冷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渗入皮肉,带来一种奇异而真实的刺痛。
巷子深处,老乞丐的尸体大概已经开始发僵了。巷子口,爹娘的血迹大概已经被早起的行人踩踏得模糊不清。
历锋抬起头,望向集市方向。那窝头的香气似乎还在鼻尖萦绕不去,但此刻,另一种更冰冷、更坚硬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口。
他裹紧了身上那件单薄破旧的麻衣,低着头,顶着寒风,一步一步,再次汇入那条肮脏、麻木、充满饥饿和恶意的街道人流中。破草鞋踩在冰冷的泥水里,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很快就被鼎沸的人声和远处铁匠铺沉闷的打铁声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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