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别院的清晨本该被蒸笼掀开的白雾唤醒,木甑子顶开的刹那,糯米香混着桂花甜能飘满整条巷子。苏桃却被春桃杀猪般的尖叫惊得从拔步床上骨碌下来,额头"咚"地磕在雕花床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时,睡衣下摆还簌簌掉落着昨晚啃剩的桂花糕碎屑。
"小姐!出大事了!水井干了!"春桃举着漏底的水桶冲进门,木桶底沾着的枯黄落叶在青砖地上拖出刺啦声响,像极了王氏指甲刮过窗棂的动静。苏桃揉着发疼的额头爬起来,睡眼惺忪地瞪她:"大清早嚎什么丧?井干了就干了,难不成还能长出金子?"
"不是普通的干啊!"春桃把水桶倒扣在梨花木桌上,震落半层薄灰,"井里塞了块酸枝木板,底下沉着半筐石灰!我拿钩子捞了半天,木板上还刻着个歪歪扭扭的‘王’字呢!"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苏桃头上。她趿拉着绣鞋冲到院中,那口百年老井黑洞洞的,井底果然躺着块崭新的酸枝木板,边缘用刀刻的"王"字还挂着新鲜木屑。她蹲下身,指尖刮过井壁上的白色粉末凑近鼻尖——正是王氏熏衣必用的西湖龙井配石灰香粉味,熏得她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呵,老王妃又作妖了。"苏桃拍掉手上的灰,鞋底碾过木板时木屑簌簌掉落,"春桃,把东厢房那口装粮食的柏木大桶扛出来,再把我记账的象牙算盘挂上。"
"小姐,您这是要..."春桃看着她眼里闪烁的精光,突然想起上次苏桃扛着扫帚去堵王寡妇家猪圈的场景,心里咯噔一下。
"去继母那儿接水啊。"苏桃咧嘴一笑,后槽牙上还沾着未擦净的糖霜,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侯府规矩不是写着嫡庶同权吗?她揽月阁的井水,我这嫡女也该尝尝甜头——顺便算算她的‘水资源占用费’。"
柳姨娘抱着刚浆洗好的衣物追出来,袖口还滴着水珠子:"小姐,侯府规矩森严,夫人院里的水井向来不许旁支染指..." "规矩?"苏桃回头时正咬着块冷透的桃花酥,碎屑喷在晨雾里像撒了把盐,"在我这儿,能气死王氏的就是最大的规矩。哦对了,"她晃了晃腰间的算盘,珠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等会儿得让她按市价赔偿我井水的‘精神损失费’。"
王氏的揽月阁飘着昂贵的龙涎香,苏桃扛着半人高的柏木水桶踹开垂花门时,正撞见王氏指挥两个婆子往井里倒石灰。雪白的粉末撒在青石板上,惊飞了廊下挂着的七彩鹦鹉,扑棱棱撞翻了王氏精心修剪的蟹爪兰,花盆碎落的声音混着她尖利的呵斥:"轻些!砸了我的兰草要你们赔!"
"继母好雅兴,"苏桃把木桶往地上一磕,震得游廊下的铜铃叮当作响,惊得檐角麻雀扑棱棱飞起,"听说您这儿的水甜过蜜,特来借点洗洗茅房——我那口井啊,被不明人士塞了‘留言板’,现在只能委屈继母了。"
王氏捏着鎏金手炉的手猛地一颤,炉盖"哐当"掉在地上,龙涎香灰撒了月白色裙摆一片。她转身时脸上堆起贤良淑德的笑,金镶玉的护甲刮过木栏发出刺耳声响:"桃儿说什么胡话,侯府的水源向来..." "侯府的水源?"苏桃弯腰从旁边荷花池舀起一勺浑水,水面映出她额角的红印和沾着面粉的脸,"您瞧这颜色,跟您昨天赏我的那碗‘安神汤’挺配,都是喝了能让人立刻躺平的好物呢。"
周围洒扫的小厮们憋笑憋得满脸通红,有个新来的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喷了手里的茶水,被王氏狠狠瞪得缩到柱子后。她深吸一口气,帕子绞得快要裂开:"放肆!定是你自己院子里的井年久失修,休要在此胡搅蛮缠!"
"哦?"苏桃突然把木桶往前一推,桶身撞在王氏脚边的青石栏上,溅起几点泥星子落在她精致的裙角,"那请继母解释下,我家井里为何会有您梳妆台掉下来的边角料?上面这‘王’字刻得可真俊,比您账本上的签名还工整三分呢。"
王氏脸色煞白如纸,余光瞥见木桶上用朱砂写的"镇北王妃专用"六个大字,护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她正要呵斥,月洞门外突然传来清脆的马蹄声,萧策翻身下马时墨色锦袍还沾着城郊的晨露,手里拎着个食盒,正是西街李记新出的鲜肉月饼,热气透过油纸散出诱人的香味。
"王爷怎么有空莅临寒舍..."王氏堆起笑,话未说完就被苏桃拽到一边。
"王爷您来得正好!"苏桃立刻蹭过去扒拉食盒,月饼的热气熏得她鼻尖发红,"继母嫌我水井旧,特意派人送了块‘留言板’,现在我只能来她这儿‘蹭水’维持生计了。"
萧策挑眉,指尖在她腰间软肉上捏了把,趁她吃痛惊呼时顺走半块月饼。他看向井边未扫净的石灰痕迹,又扫过王氏慌乱闪躲的眼神,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本王瞧着,是侯府的规矩该好好‘洗洗’了。"
"洗规矩?"苏桃眼睛一亮,突然把木桶往王氏面前一推,桶身映出她狡黠的笑靥,"继母您看这桶多大,够装下您院里所有的‘规矩’不?哦对了,"她故意拔高声调,尾音拖得老长,像极了说书人敲醒木的腔调,"Thank you for your genero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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