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深处的篝火旁,空气仿佛凝固的松脂,沉重而粘滞。狂欢的余烬早已冷却,只剩下柴火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在空旷的岩壁间空洞地回响。满地狼藉的熊头骨碎片,如同苍白狰狞的伤口,无声地诉说着刚刚那场风暴般的怒火。族人们远远地蜷缩在篝火光芒的边缘,如同受惊的羊群,眼神里交织着未散的恐惧、茫然和一丝被冒犯的困惑。他们无法理解,执火者为何要亲手打碎那象征他无上力量的图腾?
岩山酋长站在稍远处,魁梧的身影被火光拉长,投在嶙峋的洞壁上,扭曲晃动。他脸上的肌肉绷紧,铁青的底色下是压抑的惊怒和一种被当众挑战权威的耻辱。他精心编织的、将“执火者”的力量与部落图腾、与他岩山统治权柄绑定的计划,被那石破天惊的一拳砸得粉碎!这不仅仅是拒绝,这是赤裸裸的蔑视!他宽厚的手掌紧紧攥着腰间的石斧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冰锥,死死钉在那个沉默地坐在篝火旁、如同磐石般的巨大背影上。
而在更深的、被篝火光芒勉强触及的阴影角落里,大祭司骨杖如同一株汲取了怨恨而疯长的毒藤。他拄着骨杖,脸上涂抹的暗红泥浆图案在光影下如同干涸的血痂,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毫不掩饰的、阴冷的快意和怨毒。看着那满地象征失败的熊骨碎片,看着岩山铁青的脸,看着族人眼中那动摇的敬畏,他干瘪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仿佛在咀嚼着复仇的甘甜。好!很好!这个不知好歹的“哑巴”,亲手撕裂了岩山为他披上的神袍!接下来…就该是祖灵的怒火降临了!他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诡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亮起的毒蛇信子。
秦霄对身后那无形的、充满敌意和算计的目光洪流恍若未觉。他巨大的身躯佝偻在篝火旁,背对着所有人,如同一座隔绝世界的孤峰。跳跃的火光在他布满新旧伤痕的脊背上流淌,勾勒出虬结肌肉的轮廓,也映照出一种沉重的、几乎要将自身压垮的孤独与疲惫。右颈那道暗红色的、如同古老烙印般的疤痕,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专注地钉在摊开在膝前的两样东西上。
左手边,是那块棱角分明、通体黝黑、如同大地心脏碎片般的燧石。冰冷的触感从指尖传来,坚硬、沉默,却蕴含着点燃世界的伟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它最尖锐的棱角,感受着那粗糙的质感和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安的熟悉感。
右手边,是一截手臂长短、手腕粗细的硬木。木质紧密,纹理扭曲如蛇,入手沉甸甸的,带着木头特有的、略带苦涩的清香。这是他在回程途中,从一株被风雪摧折的枯树上费力掰下来的。当时,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这木头够硬,够沉,或许…能派上用场?
两块石头撞击的火星…篝火的温暖…打火机那清脆的弹跳声和瞬间燃起的金色火焰…这些破碎的画面如同纠缠的藤蔓,在他混乱的脑海中反复闪现、碰撞。
不够!远远不够!
那迸射的火星太微弱!太短暂!如同风中残烛,轻易就会被冰原的酷寒吞噬!每一次生火,都需要他耗费巨大的力气去精准撞击,去捕捉那转瞬即逝的光点!这太原始!太不稳定!太…依赖他个人的力量!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冲动在心底咆哮:需要一种方式!一种更稳定!更持久!更容易掌控的方式!让这火焰,不再是他一个人的权柄,而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存在?
他的目光在燧石和硬木之间来回游移。粗糙的燧石棱角…光滑的硬木表面…摩擦…旋转…一个极其模糊、如同隔雾看花的影像碎片,毫无征兆地撞入他的意识:一个金属的、圆柱形的小物件,顶端有个小小的、可以旋转的砂轮…拇指用力一擦…嗤啦…火花飞溅…
砂轮!
摩擦!
旋转!
这三个概念如同三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他混沌的意识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虽然依旧无法看清那金属小物件的全貌,但那“旋转摩擦生火”的核心原理,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瞬间照亮了迷途!
“嗬…” 一声急促的、带着恍然大悟般激动的喘息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他猛地抓起膝上的硬木和燧石!粗糙的燧石棱角狠狠划过光滑的硬木表面!
“沙…沙…”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木屑簌簌落下!一道浅浅的白痕出现在木头上!然而…没有火星!一丝都没有!只有木屑和难闻的焦糊味!
不对!不是这样!
秦霄的眉头死死拧紧,眼中刚刚燃起的光芒黯淡了一瞬。他焦躁地再次尝试,用燧石不同的棱角、不同的角度、更大力地刮擦硬木!结果依旧!只有越来越深的划痕和更多的木屑!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涌来。他烦躁地将燧石丢在一边,双手紧紧抓住那截沉重的硬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它,仿佛要将它看穿!旋转…旋转…怎么旋转?用什么旋转?那模糊的影像碎片中,旋转的是那个小小的金属砂轮…可这里没有金属!只有木头和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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