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铃于讲经坪上饮下那杯清水后所绽放的淡金色佛光,并随时间消散。
恰恰相反,它如同一道投入死水的惊雷,掀起了席卷整个慧心寺的滔天巨浪。
短短数日,“放下论”便渗透进寺院的每一处角落,成为所有僧尼在静室、在斋堂、在回廊下的话题。
然而,这“瘟疫”带来的并非新生,而是混乱。
“放下?说的轻巧!今日早课诵经,静玄师姐竟说心不静,放下经书去院中观云了!这成何体统!”
“何止!膳堂烧火的思安,说放下执念,竟将柴火随意堆砌,险些酿成火灾!”
“更有甚者,杂役处的思言,竟言‘放下身份之别’,欲与内门师姐平起平坐论道,被执事狠狠责罚了!”
弟子们私下议论纷纷,脸上交织各种情绪。
风铃佛子的“放下”,在他们口中变成了对懈怠、放纵和僭越的拙劣模仿。
他们只看到了“放下”的表象。
放下规矩,放下身份,放下精进。
却无法如风铃那般,在放下之后触及那更深的圆满与自在。
没有那份悟性的支撑,盲目的“放下”只会让人钻进无用的牛角尖。
原本庄严的慧心寺,这段时日弥漫着一种无序的氛围。
长老禅院内,气氛更是凝重。
戒律院首座守拙长老,那张古板的脸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面前站着几位同样面色严峻的核心长老。
“诸位都看到了!”守拙的声音异常冰冷。
“妖言惑众!蛊惑人心!她风铃仗着几分天资,悟了些邪魔外道的皮毛,便敢动摇我慧心寺万载根基!
什么‘放下’?分明是放纵!是堕落!是引弟子入魔的毒药!”
“守拙师兄所言极是。”
另一位面容枯槁的长老接口,声音嘶哑,“她那日显露的佛光……确有其玄妙,甚至隐隐有古佛真意。
但那又如何?她的‘道’太过极端,完全摒弃了戒律的约束,只求个人‘自在’。
此道推行,寺将不寺!人人皆以‘放下’为由,恣意妄为,纲纪废弛,我慧心寺千年清誉毁于一旦!”
“不错。”又一位长老忧心忡忡。
“她的理论,初尝似有道理,细思则祸患无穷!
它撕裂了寺内人心,动摇了修行根基,绝不能任其蔓延!必须将其扼杀在摇篮之中!”
共识迅速达成。
几位长老的目光,齐齐投向了端坐主位,闭目捻着佛珠的静心师太。
守拙上前一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住持!风铃佛子佛道走歪了,其邪说更已祸乱全寺!
为慧心寺万载基业计,为众弟子道途计,我等联名恳请住持。
严惩风铃!废黜其佛子之位,打入静心堂百年,洗涤魔性!
同时,驱逐那祸源林星云,正本清源!此乃拨乱反正,护我佛门清净!”
“拨乱反正”四字,如同重锤,砸在静心师太的心头。她捻动佛珠的手指骤然停顿。
别人还不知道真实原因,她还能不知道吗?
一切都源自那本《极乐心经》。
……
风铃禅房内,门窗紧闭。
林星云盘坐在蒲团上,面前悬浮着那枚《极乐纵情》玉简。
他努力集中精神,试图参悟其中玄奥的阴阳流转法门,可识海中却总是翻腾,根本无法静心。
风铃在讲经坪上惊世骇俗的言行,刻在了他的脑海中。
寺内弥漫的敌意和压抑氛围,让他心神不宁。
尝试运转《慧心诀》,静不下心来的他,根本无法进入状态。
无奈之下,他只能将心神沉入《极乐纵情》中,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力。
“剑之慧心”隐隐传来不安的悸动,仿佛在提醒他最近会有着巨大的危机。
但他被困在这方寸禅房,对外界的暗流,只能感到模糊的不安。
我该怎么办?
……
静心师太的禅房,檀香袅袅,却驱不散沉重的氛围。
“铃儿……”
静心师太看着眼前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风铃,心如刀绞。
房内只有师徒二人。
“你可知寺内如今……因为你那‘放下’之论,乱成了什么样子?”
风铃微微抬眼:“弟子知晓。众生皆有其道,强求不得。混乱,亦是破茧必经之痛。”
“痛?这痛会毁掉慧心寺!”静心师太的声音陡然拔高,痛心疾首道。
“你的理论太过极端!它否定了戒律存在的必要,动摇了佛门根基!
它只适合你,却不适合芸芸众生!更不适合传承万载的宗门!”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风铃:“放弃《极乐心经》吧,铃儿!那终究是外道!是祸源!
它会让你迷失,会将你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回头是岸!
只要你肯放弃它,放弃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为师……为师定会力保你佛子之位,平息众议!”
风铃看着师尊眼中的关切,沉默了片刻。
最终,她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师尊,道不同。弟子所求,非回头之岸,乃彼岸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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