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裹挟着硫磺的刺鼻气味灌入密道,顾长安的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他下意识将陆七往怀里护得更紧些,少年滚烫的额头贴在他冰凉的腕甲上,银丝般的血沫不断从唇角溢出。阶梯尽头的石板完全洞开,月光如银瀑倾泻而下,照亮了三级台阶上密密麻麻的银钉阵列。
"《破阵乐》起手势…"顾长安盯着钉尖悬垂的银液,喉结动了动。这些银钉排列的角度与金吾卫演练军阵时如出一辙,只是倒悬的钉尖让他想起验骨场穹顶的布局。最高处那根银钉上穿着的金花笺残片正在风中颤动,"三郎亲鉴"四个字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朱砂色。
陆七突然在他臂弯里痉挛起来。少年心口的漕渠图银光大盛,那些蜿蜒的纹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脖颈蔓延。顾长安低头时,一滴银液从少年锁骨滴落,正巧砸在台阶血绘的北斗图上。天权位的铜钱突然立起旋转,"晴"字刻痕里渗出暗红血丝。
"将军…快…"陆七的指甲深深抠进顾长安的腕甲缝隙,"水牢…丑时三刻…"话音未落,阶梯上方传来铁靴踏石的声响。顾长安猛地抬头,看见三个黑影立在月光里。为首之人戴着东宫侍卫的鎏金抹额,腰间却系着梨园乐师的银丝绦带——正是太子妃派来的死士。
鎏金抹额反射的冷光刺痛了顾长安的眼睛。他握紧横刀,发现刀身上的《破阵乐》工尺谱正与台阶银钉产生共鸣。最骇人的是那死士抬手的姿势——袖中滑落的鎏金梳齿,与当年太子妃刺入苏晚晴眉心的凶器一模一样。
"顾将军。"死士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娘娘说您该去永兴坊…"话到一半突然噤声。顾长安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陆七胸前的漕渠图银光竟在空中投出华清宫的轮廓。水牢位置的牡丹标记正在渗血,血珠悬浮成串,组成个残缺的"云"字。
死士的鎏金梳齿突然脱手飞出。顾长安挥刀格挡的瞬间,梳齿在空中碎成七枚银针,针尖带着熟悉的硫磺味直取陆七咽喉。千钧一发之际,少年锁骨下的铜镜碎片突然折射月光,银针在触及皮肤的刹那化作青烟。
"是贵妃的朱砂印…"陆七气若游丝地抓住顾长安的衣襟,"那些银针…和验骨场…"话未说完,死士已拔出腰间软剑。剑身震颤发出的音调让顾长安浑身血液凝固——正是《霓裳》序曲里那段筚篥独奏。
横刀自主鸣响着迎上软剑。两刃相击的刹那,顾长安腕甲里的银丝突然绷直,勒进皮肉的血痕中渗出银液。这些液体顺着刀柄流到《破阵乐》工尺谱上,竟激活了某个隐藏段落。死士的软剑应声而断,断裂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验骨场焦尸身上那种淡银色黏液。
"小心台阶!"陆七突然厉喝。顾长安侧身闪避时,发现三级台阶上的银钉全部转向,钉尖对准了陆七心口。更可怕的是北斗血图正在移动,天权位的铜钱已滑到"晴"字朝下的位置。他当机立断挥刀劈向银钉阵列,刀锋触及第一根银钉时,整段阶梯突然响起琵琶扫弦般的铮鸣。
银钉阵中迸发的音浪将两名死士掀下阶梯。顾长安趁机抱起陆七跃上平台,靴底刚踏上最高级台阶,就听见"咔嗒"一声机括响——金花笺残片下的银钉突然下沉三寸,露出后面幽深的甬道。潮湿的霉味里混着华清宫特有的温泉硫磺气息,隐约还能听见水牢铁链的碰撞声。
"是梨园旧道的支线…"陆七的银瞳开始扩散,"当年…贵妃命人…"少年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珠落在铜钱上。顾长安震惊地看到,"晴"字刻痕里渗出的血丝正与陆七心口的银光交织,在空中形成个模糊的契约符——与李承泽银戒上"晴、泽、云"的排列完全一致。
死士的第三波攻击来得猝不及防。顾长安格挡时,发现对方袖中射出的银丝竟与腕甲里缠绕的同源。这些丝线在月光下显露出真容——是浸泡过硫磺的琵琶弦,弦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迹。最致命的是银丝末端系着的银针,针尖刻着微型的牡丹纹。
"许云娘的琵琶弦…"顾长安的烙印突然灼痛。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在梨园偏殿见过许云娘用这种银丝续弦。当时李承泽就站在屏风后,指尖转着那枚牡丹纹银戒。
横刀与银丝缠斗的间隙,顾长安瞥见甬道深处的诡异景象。水汽氤氲的尽头立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当下场景,而是三年前的华清宫。许云娘反抱琵琶站在汤池边,腰间银丝蹀躞带在雾气中若隐若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镜中许云娘的倒影却是太子妃的装束。
"镜像迷宫…"陆七的指尖突然插入顾长安腕甲缝隙,生生扯出那根银丝,"这是…契约的反噬…"少年将染血的银丝按在铜钱"晴"字上,两者接触的瞬间,整条甬道突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工尺谱。这些乐谱线条与顾长安刀身上的纹路完美契合,在空气中组成《霓裳》终章的段落。
死士的攻势突然停滞。顾长安抓住机会突进三步,横刀刺入为首者心窝的刹那,对方鎏金抹额下突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垂死的死士用最后一口气吹响银哨,哨声竟与《雨霖铃》"此去经年"处的转调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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