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下外袍系在舢板尾端,反手抽出铜钲里的柳叶刀——刀身寒芒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父亲说'见船破局',那便先看看这船底,到底压着什么见不得光的鬼。"
江水漫过头顶时,方仁杰打了个寒颤。
冬夜的江水冷得刺骨,却激得他感官愈发敏锐:左手触到船底结着青苔的木板,粗粝的触感里混着铁锈味;右手指尖划开缠绕的藤壶,碎壳扎进皮肤的刺痛让他确认了位置——系统提示的"水下动力装置",应该就在此处。
闭气丹的效力开始翻涌。
方仁杰憋着气,顺着船底摸索前行。
当指尖触到一道凹陷的木缝时,他心头一跳——那缝隙边缘打磨得极光滑,显然是人为开凿。
他将柳叶刀插入缝隙轻轻一撬,"咔"的轻响在水下闷钝地传开,一块半尺见方的木板应声脱落,露出后面黑黢黢的空洞。
借着从江面透下的微光,方仁杰看清了洞内构造:三排拇指粗的麻绳穿过铁环,另一端系在一个半人高的木轮上。
木轮边缘嵌着铁齿,正随着船身移动缓缓转动——这哪是鬼船?
分明是用人力绞盘驱动的"活船"!
更让他血液凝固的是,木轮下方的暗格里,竟卡着半截带血的指甲盖,指节处还挂着碎布,像是被绞进齿轮时硬扯下来的。
"咚。"
头顶传来船底撞击的闷响。
方仁杰猛地抬头,就见鬼船船舷的阴影里,垂着两条晃荡的腿——方才跳水的女人正攀在船边,油皮纸面具挂在腰间,露出涂满锅底灰的脸。
她的手指突然蜷起,指甲缝里闪过金属反光——是淬毒的短刃!
方仁杰本能地向后一缩,却撞在另一块凸起的木板上。
那木板表面刻着细密的水纹,他鬼使神差地推了推,竟"吱呀"一声错开半寸。
缝隙里漏出昏黄的光,照见舱内景象:十余个赤膊的劳工被铁链锁在木架上,双腿机械地踩踏脚镫,带动头顶的齿轮转动;舱中央堆着上百个琉璃瓶,瓶中暗红色液体泛着诡异的荧光,每晃一下,就有气泡从瓶底"咕嘟"升起。
"血......"方仁杰的肺叶涨得发疼,闭气丹的暖意被惊意冲散。
他突然想起孙大夫说过,某些邪功会用活人血髓炼药,可这些瓶子里的液体分明带着金属的腥甜,和普通血膏截然不同。
更让他心悸的是,其中一个劳工抬头时,他瞥见对方眼白里爬满血丝,瞳孔缩成两点幽绿——那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眼神。
"哗啦!"
水面突然炸开浪花。
方仁杰猛地蹬腿下潜,就见那女人的短刃擦着他发顶划过,在船底木板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刃上淬了剧毒!
他借着水流翻转身体,柳叶刀横在胸前,却见女人的目光越过他,死死盯着船底被撬开的木缝。
"走!"方仁杰咬着牙憋出一个气泡。
他知道闭气丹的时效快到了,当机立断扯下腰间的青布囊,取出最后半袋迷烟散撒进水里。
浑浊的烟雾在水下蔓延,他趁机游向自己的舢板,浮出水面时肺叶几乎要炸开,却硬是压着咳嗽,抓着船舷翻了上去。
"小方!"汪船长的声音带着哭腔。
老船正攥着船桨,船尾的灯笼被江风吹得摇晃,照见方仁杰滴着水的脸,"你、你没事吧?"
"汪伯,那船里关着活人。"方仁杰扯下湿发,声音像浸了冰碴,"他们踩着绞盘当船桨,舱里堆的琉璃瓶......"他顿了顿,从怀中摸出一片碎布——方才在暗格里捡到的,"这布上的纹路,和我爹遗书上的暗号一样。"
汪船长的手突然抖得厉害。
灯笼"啪嗒"掉在船板上,火光映得他老脸惨白:"那是'血魂浆'!
十年前景帮跑海外的船带回来过,说是能让武徒强行突破武心关......可那东西要拿活人血髓泡三个月,每天抽一盅,人还得活着受着......"他突然捂住嘴,喉结剧烈滚动,"九局大人,九局大人他......"
方仁杰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父亲遗书中"先天秘境能量"的字迹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原来所谓的"秘境",竟是拿活人当炉鼎!
他望向远处已靠岸的鬼船,见几个黑衣人正用苫布盖住舱口,心头的火"腾"地烧起来:"汪伯,前日和鬼船交易的钱掌柜,他住哪?"
"西市米行后巷第三家。"汪船长抹了把脸,"你要......"
"我要看看这根线,能牵出多大的网。"方仁杰扯过干布擦了擦刀,"您回船,别露面。"
月上中天时,方仁杰蹲在钱掌柜家院外的老槐树上。
他看着钱掌柜裹着黑斗篷溜出后门,怀里揣着个鼓囊囊的布包,鬼鬼祟祟朝江边走去。
更夫的铜钲挂在腰间,他跟着跃下树,脚底沾了泥也顾不得,只盯着钱掌柜的背影——那布包的形状,像极了鬼船舱里的琉璃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