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还没告诉季宝韵，怕她知道了心里会惦记那孩子。”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孩子的母亲。
这时日里她未曾表现出来，可整日里跟她待在一起，有时午后总是能瞧见墙角处坐的那个人。
墙外，是孩童们在一起嘻笑打闹的动静。
按理说，这样的事是轮不到他去的。
只是那日在华楼同他约好后，却没有机会一叙。
这一拖便拖到了今日。
景修是想借着满月酒的机会，好让那些前来赴宴的官员看见，他同云家并没有交恶的意思。
还得再将阿遥留下，也借着自己在场，好好在他跟前辩解一番。
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他应当早就找好了说辞了。
“去一趟也无妨，届时你就在我身边待着。”
“......那便如此吧。”虽应下了此事，可这心里却有些堵得慌。
她伸手推开窗，任凭廊外的冷风吹进来。
风中还夹杂着些雪花，落在屋子里即刻便化成了小水珠，又洇进了她身上的衣裙里。
屋子里静悄悄的，静的几乎都能听到外面大雪纷飞的声音。
他就喜欢这样同她待着，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满是风雪，但这屋里却是温暖如春，他撑着眉骨轻声唤道：“阿绫。”
容绫撩动额前碎发，抬眼看向他，只一瞬便迅速收回了视线。
每次他这样看着自己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院里住的不止他们二人，要是折腾的动静太搭，怕是会惊动季宝韵......
她当做没有看见，继续往香篆里填着沉香粉。
北宁京中的妇人酷爱此道，许久不打折香篆手上都有些生疏了。
若不是住进了云府，要替云遥赴宴，她才懒得捣鼓这玩意。
但她方才刻意的举动，却让慕谨言觉得憋闷。
这哪是看不见他？
如今怕是随便一个物件，都能把他给比下去。
她手上动作没停，她也不是看不懂，而是真的怕......
这些时日以来虽不至于天天，但于她而言却已是骇人，这人一天到晚哪来这这么好的精力？
他假意向前探了探身子，伸手去端桌上的茶盏，岂料她竟往后躲了躲。
他就这么让她害怕？
“你怕我？”
一下子被人看穿了心思，她手上的动作都有些发颤：“没，我怕你做甚？”
见状，他会心一笑，向后一倒靠在了墙上。
“很晚了。”
“你若累了便先歇着吧。”
慕谨言默不作声的看着她，等她自己想明白。
可这人权当看不明白......
这雪下了整整一天，到了晚上也愈发刺骨，怕冷着她，将那扇窗子关上了。
她这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可是冷着你了？”
他起身站在她的身侧，将打好的那一炉子香点燃。
顿时屋里馨香无比，也惹得人昏昏欲睡......
——
三日后。
景府这场满月宴，成了全京城的笑柄。
先前外室难产一事闹得人尽皆知，人人都知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
还有那场大火，偏就这般凑巧起在了季宝韵的院子里。
明眼人猜都不用猜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容绫穿戴好带着一个精致的木盒，里头装的是前日里让白英打的一个长命锁。
才踏出房门一步，迎面碰上了季宝韵。
这事想瞒她也不容易，谁家有个喜事出不了半日便会传开，府里的下人嘴上又没有门。
“我跟你一起去。”
她今日显然是有备而来。
身上穿的正是云府丫鬟们的衣裙，也不知是找谁借的，穿在她身上明显有些不合身。
“你可想过你被认出来的后果？”
她面色上多了几分犹豫，张了张嘴后又道：“我想看看那孩子，我就看一眼。”
自打生下那孩子她就只看了一眼，心里怎么可能不惦记？
“我知道......我也不想连累你，可我心里实在放不下，我此生恐怕唯有这一次见他的机会，舒娘帮帮我好不好？”
她最不愿看到别人祈求的眼神，也明知今日带她不合时宜。
这些日子因为孩子，季宝韵的愁眉日都不曾舒展。
慕谨言一从前院回来，看着这架势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做母亲的人自然只会惦记自己的孩子......
他上前替容绫重新系好了斗篷：“这么大个人了连绳结都系不好。”
哪里是没系好，明明是为了躲季宝韵才匆忙了些，谁知还是让她堵在门口......
她笑了笑没出声。
“既然想去，那便去吧。”慕谨言负手而立：“但不可离我夫人半步。”
听人应下，她的眼眶红了又红，连忙欠身：“是。”
慕谨言打开她手上的盒子看了看，一个刻着“长命百岁”的精致金锁安静的躺在里面。
几人出了门，到景府时，那些宾客的脸上几乎满是嘲弄的意味。
莫云绣嫁进景府这一年来，小产后便再无有孕的消息传出，这一下子便得了个大胖小子。
今日这些人，全都是来看笑话的。
在下马车之前，容绫用一方帕子为她遮了面：“有人问起便说是面上起了疹子，莫要叫人见了你的脸，见到孩子后我会让人先送你回来。”
慕谨言下了马就守在车辕边，见她出来立刻伸手扶了一把：“小心。”
身边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容绫觉得有些难为情......
慕谨言把手又往前伸了伸，她才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季宝韵跟在她身后下了马车，一抬眼便在门边瞧见了一位正攥着双拳，眉眼间满是愠色的女子。
她只瞧着眼熟，却没想起是谁。
见她愣在原地，容绫回过头：“怎么了？”
她轻轻一笑几步跟了上去：“没什么。”
女眷们聚在后院，一进门便有丫头引着她们往后去。
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景府。
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简朴。
各处的布置都是普通人家中随处可见的。
连桌椅摆设亦不是什么名贵的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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