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塔灵之声
试炼塔第七层的黑暗仍在翻涌，却比往日稀薄了许多。那些曾如墨汁般粘稠的黑气，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像是被无形的长风卷向塔外。墨渊站在第八层的光门边缘，望着下方逐渐澄澈的暗影，指尖萦绕的灵力随着黑气消散，竟泛起了久违的温润光泽。
自他走出欲望之渊后，不过短短三日，已有数十位修士相继通过第七层考验。这些人中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有稚气未脱的少年，甚至有几位曾在第六层徘徊数月的修士，也在近日找到了突破心魔的契机。他们的身影穿过光门时，总会带起一阵微弱的气流，将周围的黑气冲散些许。
林小婉此刻正站在第五层的灵植园旁。这里曾被心魔扭曲成枯萎的焦土，如今却在她指尖灵力的滋养下，抽出了点点新绿。她望着第七层方向传来的微光，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那是墨渊通过考验时，她心底涌起的感应，像是两株缠绕生长的灵植，根系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共鸣。
“林小婉道友，你看！”身侧传来清朗的声音，烈风正举着手臂，看着自己皮肤上流转的淡金色光晕。这位来自蛮荒的妖族少主，肩甲上的兽纹曾被黑气侵蚀得黯淡无光，此刻却随着黑气消退，重新燃起了灼热的光芒，“这黑气散得好生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净化了？”
林小婉收回目光，指尖轻触身旁新生的叶片：“不是被净化，是在退缩。你有没有觉得，这塔里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烈风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大了眼睛。往日里弥漫在塔中的、带着铁锈味的压抑气息，此刻竟变得温润甘甜，吸入肺腑时，连体内躁动的妖力都平顺了不少。他低头看向腰间的兽骨令牌，那上面雕刻的狼头图腾，正随着黑气消退，一点点亮起幽蓝的光纹。
不止是他们。
第三层的试炼台上，几位人族修士正盘膝而坐，原本被心魔搅得紊乱的灵力，此刻正顺着经脉缓缓流淌，像是被温水洗涤过一般清澈。他们额头的冷汗早已干涸，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有人甚至在梦中发出了释然的呓语。
第四层的幻境迷宫里，曾被心魔困在重复路径中的修士们，突然发现眼前的迷雾正在消散。那些扭曲的镜像不再狞笑，而是化作一道道柔和的光带，指引着他们走向正确的出口。一位身着红衣的女修抚着胸口，看着镜中不再狰狞的自己，眼眶骤然湿润——三日前，她还在幻境中与“背叛师门的自己”厮杀，此刻镜中的红衣虽染尘埃，眼神却亮得惊人。
第六层的熔岩炼狱边缘，几位妖族老者正合力修补断裂的石桥。他们粗糙的手掌触碰到滚烫的岩石时，不再像往日那般被黑气灼伤，反而能感觉到岩石深处传来的、属于大地的温和脉动。为首的黑熊妖用力捶了捶胸口，瓮声瓮气地笑道：“奶奶的，总算能喘口气了！这鬼黑气退了，老子的熊掌都敢直接拍岩浆了！”
笑声未落，一道悠扬的声音突然在试炼塔的每一寸空间响起。
那声音不似人声，也非兽吼，更不是任何已知的灵植低语。它像是山涧清泉滴落玉石，又似晨钟暮鼓响彻云端，带着一种古老而圣洁的韵律，仿佛自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此刻终于在沉寂万年后，重新唤醒了沉睡的意志。
“恭喜各位……”
声音响起的刹那，整座试炼塔骤然一静。无论是仍在与心魔周旋的修士，还是已然通过考验的强者，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屏住了呼吸。那些尚未消退的黑气像是受惊的蛇群，猛地蜷缩成一团，在这道声音的笼罩下瑟瑟发抖。
林小婉的指尖顿在新生的叶片上，心头猛地一跳。这声音……她似乎在哪里听过。是在翻阅古籍时，记载的关于“天地初灵”的描述？还是在培育上古灵植时，从年轮中捕捉到的模糊回响？
墨渊在第八层抬起头，目光穿透层层塔壁，望向试炼塔最顶端的虚空。他能感觉到，这道声音中蕴含着与试炼塔同源的气息，却比塔本身更纯粹、更浩瀚，像是沉睡在塔底的太古之魂，终于在此时苏醒。
“……通过试炼。”
声音继续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一颗星辰，落入修士们的识海。那些仍在挣扎的修士突然发现，识海中翻腾的心魔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安抚，原本狰狞的面孔渐渐模糊，耳边的蛊惑之音也变得遥远而微弱。
第七层边缘，一位正与“杀母之仇”幻象对峙的青衫修士，手中的长剑“哐当”落地。他望着幻象中母亲流泪的面容，突然明白了什么，蹲下身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汹涌而出——那不是仇恨，是他深埋心底的、对早逝母亲的思念。当执念化作泪水滑落，缠绕在他识海的黑气便如冰雪消融，露出了澄澈的道心。
“你们成功抵御了心魔的诱惑，净化了自身的魔气。”
塔灵的声音带着淡淡的欣慰，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随着话音落下，那些蜷缩的黑气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末日降临，开始疯狂地冲击修士们的识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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