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降梯急速下降,失重感袭来。数字在面板上飞速跳动:-1、-2、-3……一直降到-7层才停下。门开了,一股更加浓烈、冰冷刺骨的消毒水和防腐剂的气味扑面而来,混合着一种更清晰的、令人不安的甜腥味,钻入鼻腔深处,几乎令人窒息。眼前是一条更加宽阔、但同样纯白的走廊,两侧是无数扇一模一样的、厚重的合金门,门上有小小的观察窗。这里的光线更加昏暗惨白,像是医院太平间的通道。
“男孩左边,女孩右边!动作快!”刀疤厉声喝道。守卫们粗暴地将孩子们分开,像驱赶牲口一样推进不同的合金门内。
我负责押送几个男孩。门在我身后沉重地关上,发出沉闷的“砰”声,隔绝了外界。房间很大,墙壁、地板、天花板都是毫无生气的惨白。几十张简易的金属床铺排列着,上面只有薄薄的白色垫褥。空气冰冷得刺骨。一些早先抵达的孩子已经麻木地坐在床上,眼神空洞,像一尊尊没有灵魂的蜡像。新来的孩子们被这景象吓住了,站在原地,茫然无措,压抑的哭声在冰冷的空间里低低回荡。
“都安静!听着!”一个穿着白色无菌服、戴着口罩和护目镜的女人走了进来,声音透过口罩显得异常冰冷平板,如同机器合成,“这里是‘新生营’。记住你们的编号,以后这就是你们的名字。”她指着每个孩子胸口别上的一个金属小牌,上面刻着一串冰冷的数字。“每天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按时注射。不准吵闹,不准乱跑。听话,才有机会去上面享福。”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的小脸,“不听话……后果你们不会想知道的。”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我身上:“新来的看守?带他们去清洗区,准备第一次基础净化流程。”她递给我一张磁卡。
“是。”我接过磁卡,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注射?净化?这些词像冰冷的针,刺进我的神经。我催促着分配给自己的那几个孩子,跟着指示牌走向走廊深处一个标着“清洗净化区”的门口。
巨大的房间内,水汽氤氲。一排排莲蓬头喷洒着温度适宜的温水。几个同样穿着白色无菌服的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指挥着孩子们脱掉肮脏的旧衣服,站到水流下。孩子们赤裸的身体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大多瘦骨嶙峋,皮肤上带着污垢和隐约的伤痕。水流冲刷着他们,也冲刷着我紧绷的神经。我必须在这些麻木的小脸中,找到小海!
我的目光焦急地扫过一张张脸孔。瘦削,苍白,惊恐,麻木……都不是。就在焦虑几乎要将我吞噬时,我的视线猛地定格在角落一个正被粗暴擦拭后背的男孩身上。水流顺着他湿漉漉的黑发淌下,滑过耳廓——那里,左耳垂靠上一点的地方,有一小块浅褐色的、形似小鱼的胎记!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我!
小海!真的是小海!
他看起来比我记忆中瘦弱太多,脸颊凹陷下去,曾经灵动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深潭般的空洞和茫然,被水汽蒸腾着,像蒙了一层永远擦不掉的灰翳。工作人员正用力擦洗他的后背,他似乎毫无知觉,只是机械地站着,任由摆布。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愤怒和心痛几乎让我失控冲过去。我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痛楚强迫自己冷静。不能暴露!现在冲过去,不仅救不了他,我们两个都会立刻完蛋!必须忍耐,等待机会!
一个工作人员似乎嫌小海动作慢了,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小海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空洞的眼神里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只是顺从地站直,继续像个木偶一样接受擦拭。
我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涌上铁锈般的腥甜。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D区清洗完毕,准备转移至‘初筛室’。看守,带好你的组。”
是另一个穿无菌服的人。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移开几乎黏在小海身上的目光,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明白。”我走过去,示意小海和另外几个孩子跟上。小海顺从地迈开脚步,动作有些迟缓僵硬,像关节生了锈的玩具。他经过我身边时,距离很近,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廉价肥皂味和那无处不在的消毒水气息。那双曾经亮晶晶看着我的眼睛,此刻像蒙尘的玻璃珠,没有焦点,没有认出我的任何迹象。一股冰冷的绝望攫住了我,比这地下七层的寒气更甚。
我们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初筛室”。这里更像一个冰冷的诊所。几台闪烁着指示灯、发出低沉嗡鸣的仪器排列着。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医生(或者说研究员)面无表情地指挥孩子们躺上铺着白色消毒床单的检查台。
“放松,只是常规检查。”一个研究员的声音毫无温度,他拿起一个连着导线的金属贴片,熟练地贴在一个孩子额头上。孩子吓得浑身发抖,研究员却视若无睹,手指在仪器面板上快速操作着。屏幕上瞬间跳出一堆快速滚动的数据和复杂的波形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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