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生猛地抬头,脸上满是惊疑和……一丝渴望。
“什么代价?”他颤声问,四处张望,却不见人影。
“汝之……喜乐……”那缥缈的声音道,“自此,金榜题名时,亦无欣喜;洞房花烛夜,亦无欢愉。一切人间至乐,皆与你无缘……换一个进士及第,如何?”
周子渊看得心头骇然,这是什么邪术?
画面中,赵生脸上露出剧烈的挣扎之色。功名的诱惑与失去喜乐的恐惧交织着。最终,他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绝望:“只要能中!只要能摆脱这贫贱,让那些瞧不起我的人看看!喜乐……不要也罢!”
“如尔所愿。”那缥缈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消失了。
接下来的景象飞快流转。周子渊看到赵生果然在下次秋闱高中,披红挂彩,骑马游街。然而,画面中的赵生,脸上没有丝毫笑容,眼神空洞,仿佛一具行尸走肉。旁人道贺,他机械回应;父母喜极而泣,他面无表情。他甚至娶了一位美丽的妻子,但在洞房之夜,他只是枯坐至天明,对身边的新娘视而不见。
他得到了功名,却永远失去了感受快乐的能力。生活于他,成了一幕灰白色的、无声的戏剧。最终,在一个寒冷的冬夜,他身着官服,投入了冰冷的湖中,留下的遗书上只有四个字:味同嚼蜡。
周子渊看得遍体生寒,冷汗涔涔而下。他猛地转头看向颜老先生,声音发颤:“这……这是真的?那声音……是……”
颜老先生面无表情,幽深的眼睛望着他:“是真的。那声音,你可以认为是‘魁星’的考验,也可以认为是……心魔的诱惑。”
他顿了顿,加重了语气:“这楼,能映照人心底的欲望,并给你实现欲望的途径……只是,每一条途径,都标好了价格。赵生,选择了用‘喜乐’支付。”
周子渊只觉得口干舌燥,方才自己那番“正气凛然”的话,在这样活生生的惨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若当时处在赵生境地的是自己,面对功名的巨大诱惑和屡试不第的绝望,自己……能守住本心吗?
他不敢深想。
“为……为何让我看这些?”周子渊的声音有些虚弱。
颜老先生站起身,走到那仿佛透明的墙壁前,望着外面无尽的云海与冷月,背影孤峭。
“因为,你与他不同。”颜老先生缓缓道,“你的心志,尚未被绝望完全侵蚀。而且……你身上,有‘它’感兴趣的东西。”
“它?它是什么?”周子渊追问。
颜老先生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到周子渊身上,那目光仿佛有千钧之重。
“周子渊,你想知道,这魁星楼真正的秘密吗?想知道,为何它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想知道……老夫为何困守于此六十年吗?”
周子渊的心跳骤然加速。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卷入了一个远超想象的、深邃而危险的秘密之中。他看着颜老先生那双仿佛能吞噬光亮的眼睛,艰难地点了点头。
(三)
颜老先生重新坐下,青瓷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明灭不定,他的声音低沉而悠远,将周子渊带入了一个甲子之前的往事之中。
“六十年前,此地并无魁星楼,只有一座小小的山神庙,香火寥落。那时,老夫姓颜名子卿,乃青州府学的一名生员,与你一般,一心向学,渴望蟾宫折桂。”
“那一年秋闱,我自觉文章做得花团锦簇,必然高中。谁知放榜之日,竟名落孙山。而我素来瞧不起的一个同窗,其人学识粗疏,却因家中使了银钱,打通关节,居然高中解元!我心中愤懑难平,只觉得天道不公,圣贤之言皆是骗人。一怒之下,我独自跑到这荒山坡上,对着那破败的山神庙,指天骂地,状若癫狂。”
颜子卿(颜老先生)的眼中闪过一丝追忆的痛苦与自嘲。
“就在我心神激荡,几欲投崖自尽之时,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在我心中响起。那声音非男非女,带着一种亘古的苍凉与冷漠。它说:‘小子,愤懑无用。欲得功名,何不求我?’”
“我大惊,四顾无人,连问:‘你是何方神圣?’”
“那声音道:‘我乃此文运枢机,掌天下士子功名禄位。你可称我为……魁星。’”
周子渊听到这里,忍不住插嘴道:“真正的魁星?主管文运的星君?”
颜子卿冷笑一声:“当时我也如此以为,欣喜若狂,以为得到了神明垂青。我连忙跪拜,祈求祂赐我功名。”
“那‘魁星’道:‘赐你功名不难,但需你为我做一事。’”
“我忙问何事。”
“祂道:‘以此山神庙为基,为我建一座楼。楼成之日,便是你功成名就之时。’”
“我那时已被功名欲望冲昏头脑,不及细想,满口答应。回到家后,我变卖部分家产,又四处募捐,打着为乡里学子祈福的旗号,耗时一年,终于在此地建起了这座三层魁星楼。楼成之日,我独自在楼中顶层,按照心中‘魁星’指引,布置了一座诡异的法阵,并以自身心血为引,开光点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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