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深海后又艰难上浮的木片,一点点浮出混沌的黑暗。
最先苏醒的是触觉。
身下不再是冰冷粗糙的石面,而是柔软、带着些许弹性的支撑。
一层素净但触感细腻的织物包裹着银发少年的身体——洁净的浅蓝色小被子,带着阳光曝晒过的干净气息,轻柔地覆盖在自己身上,带来一种久违的、令人鼻子发酸的舒适感。
脖颈和脑袋枕着的东西非常妥帖,是纯白色的枕头,柔软度适中,完美地承托着查理沉重而疲惫的头颅,条条白发散落,几乎没有丝毫的酸涩感。
就是这简单的舒适,在经历过那场血肉磨盘的厮杀后,显得奢侈得近乎虚幻,原来躺在床上是这么奢侈的一件事情。
一种极其细微的、混合着草药苦涩气味、清洗后绷带的洁净气息以及淡淡的石炭酸消毒水的味道,若有若无地萦绕在鼻尖,彻底取代了下水道里那令人作呕的腥臊与血腥。
睁开眼。
视线还有些涣散,眼前是一顶陌生的、厚实的米黄色帐篷顶棚,上面清晰地映着外面日光透过篷布投下的柔和光晕。光线不强,却很稳定,不像地下世界那般阴森压抑。
陌生的天花板。
查理缓慢、迟钝地转动眼珠,环顾四周。狭小的空间里陈设简单:一侧挂着干净的毛巾,角落里整齐堆放着一排尖头磨得闪光发亮的长枪。
这是……军营?还是某个临时医疗帐篷?
“……”
喉咙干得发紧,喉咙管里残留着一种火燎般的灼痛。
查理尝试动了一下手指——意料之中,沉重得像灌了铅,左肩的伤口更是传来一阵被束缚住的、闷钝的疼痛。
而且自己身上感觉有点紧。
绷带!
视线下移,果然看到自己胸口、手臂,乃至腰腹,都严严实实地缠绕着厚厚的白色绷带。
之前自己还真是拼命啊,在这种剧烈的战斗之下,
还能活着……真的活着……还躺在这么干净的床上……
一种混杂着劫后余生、巨大疲惫、以及一丝不真实的茫然,沉沉地压在心口。
查理没什么表情,只是呆呆地望着头顶那片微微晃动的帆布帐篷顶,试图梳理这骤然转换、过于平和的场景与自己记忆中那最后的血肉横飞、雷霆炸裂之间的联系。
像一台宕机重启的机器,在努力读取被强行中断的数据。
就在这份空白般的沉默中——
一个人影如同一阵旋风般,猛地出现在他的床边!
只不过,这人怎么长的是猫耳朵,还有晃来晃去的长长的尾巴?
而且,好大!
“哇——!!!”
一声无法抑制的、充满后怕与狂喜的尖叫,如同被压抑到极限后骤然释放的音炮,毫无预警地在寂静的帐篷里炸响!
“勇者大人!!醒过来了!!您真的醒过来了!!!!”
艾尔玛整个人扑在了床沿边,速度快得像一道残影。她双手死死地抓住盖在查理身上的浅蓝色被子边缘。
卧槽,不光那个大,力气也好大!
那人激动得全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妈的,床都开始抖起来了!
泪水在她喊出第一句话时就如同断线的珍珠,毫无阻碍地滚滚而落,顺着她激动到扭曲的脸颊滑下,滴落在浅蓝色的被面上,迅速洇开一个深色的湿印。
那蓬松的大尾巴不再是无精打采的垂落,而是在身后如同狂风中失控的旗子般,以完全无法预测的速度和幅度疯狂地甩动着!每一次甩动都带着呼呼的风声,激动到近乎痉挛!
查理微微一愣,这妹子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艾尔玛根本顾不上其他,小脑袋猛地凑近查理的视线范围,泪水模糊的眼睛紧盯着他,声音因为过度的激动、后怕和欢喜而彻底破音、走调,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尖锐:
“呜哇!吓死我了!真的吓死我了!我都以为……以为……您再也醒不来了!呜呜呜……萝卜子小姐也没醒,您也没醒……绷带……好多血呜呜呜……”
她语无伦次地呜咽着,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话语颠三倒四,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倾泻着积累已久的巨大恐慌和此刻终于爆发的极致喜悦。
之前在【牢房区】动员的时候,查理仅仅和这个兽耳妹子有一面之缘,看她温婉的样子,还以为是什么大姐姐大和抚子的人设,这一开口,没想到这么娇气啊。好像谁家小孩一样。
“您睡了整整三天了!您知道吗?!我们每天都守着您!医疗官说只要退烧就没事了!呜呜呜……太好了!终于退烧了!终于醒了!太好了!呜呜呜……”
艾尔玛似乎想把查理抱起来或者摇一摇,又顾虑到他浑身的伤势,像小猫一样把小手伸出又缩回。
最后只能更用力地揪紧了被子的一角,仿佛那就是她的救生筏。哭喊声混杂着意义不明的呜咽,在小小的帐篷里回荡,充满了纯粹而毫不掩饰的生命力量。
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和几乎贴到脸上的、泪如雨下、激动到发颤的猫娘脸庞,终于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将查理那茫然发呆的意识强行拉回了现实的涟漪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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