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崩溃!
绝不能在这里倒下!
沈碧云冰冷的威胁还在耳边回荡,谢珩的爪牙或许就在这倚翠阁的阴影里窥视,而那个神秘莫测、洞悉一切的慕先生,更是深不可测的谜团与威胁…她若在此刻失控,任由那烙印中的狂暴力量爆发出来,暴露这非人的秘密,等待她的,将是比倚翠阁这肮脏泥沼恐怖百倍的深渊!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她猛地睁开眼!那双曾经清澈如秋水的眸子,此刻只剩下冰冷坚硬的、如同万年玄冰般的决绝!所有的恐惧、屈辱、痛苦,都被这极致的恨意与求生欲强行冻结、压缩、凝聚!她一把抓起地上那件水红色的软烟罗外衫,动作僵硬却异常迅速,如同一个奔赴刑场的死士披上最后的战甲,又像是一个绝望的溺水者抓住裹身的尸布。
粗糙肮脏的粗布衣裙被粗暴地褪下,扔在冰冷的泥地上。昏暗的光线下,苍白肌肤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青紫淤痕,和左侧锁骨下方那枚在阴影中显得愈发妖异、深邃、仿佛有暗红火焰在其中流淌的凤凰烙印,刺目地暴露出来。她几乎是带着一种自虐般的粗暴,将那柔软丝滑、触感冰凉、却如同枷锁般沉重的新亵衣、肚兜一件件套上身体。冰冷的丝绸紧贴着滚烫的肌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最后,她披上那件象征屈辱的水红外衫,宽大的袖子垂落,掩盖住手臂上尚未愈合的擦伤。
她踉跄着走到角落里那个盛着浑浊井水的破木盆前。水面微微晃动,倒映出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憔悴不堪的脸庞。然而,那身刺眼的水红新衣,却如同最艳丽的毒药,为她平添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近乎妖异的艳丽。那双倒映在水中的眼睛,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沉淀着的,是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滔天恨意与一种濒临疯狂的、冰冷的毁灭意志。
她拿起那支素银簪子。簪身冰凉。她用僵硬的手指,将散乱枯涩的长发草草拢起,在脑后挽了一个最简单、甚至有些凌乱的发髻,用簪子勉强固定。动作间,她下意识地、近乎神经质地,将衣领拼命向上拉扯,试图将那枚滚烫的烙印彻底掩埋在这水红的绸缎之下。
做完这一切,她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重重地倚靠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压抑着喉咙深处翻涌的血腥气。体内的灼热和那焚天的恨意并未因衣物的更换而平息,反而被这身象征着彻底沦落与屈辱的“新装”刺激得更加汹涌澎湃。烙印深处那股狂暴的力量如同即将冲破堤坝的洪水,在她脆弱的经脉中疯狂冲撞、嘶鸣,皮肤表面甚至隐隐泛起一层不正常的、暗红色的微光!她必须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咬紧牙关,才能勉强维持住这具躯壳表面那层摇摇欲坠的、冰冷的平静。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时刻——
“吱…嘎…”
柴房那扇破旧不堪的木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鼠啮般的声响,竟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狭窄的缝隙!
一双眼睛,如同隐藏在最阴暗角落里的毒蛇,闪烁着贪婪、惊骇与窥伺的幽光,死死地、一眨不眨地贴在门缝上,贪婪而惊骇地窥视着屋内的一切!
是云裳!
她显然早已潜伏在门外不知多久!姜毓宁从被迫起身、更换衣物、到对水自照、挽发整装的整个过程,都被她一丝不漏地尽收眼底!当她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掠过姜毓宁因弯腰整理裙摆或抬手挽发而微微敞开的衣襟时——尽管姜毓宁已经竭尽全力遮掩,但在那一瞬间,左侧锁骨下方,那枚颜色妖异深邃如同凝固血玉、形状清晰宛如一只在烈焰中痛苦挣扎、展翅欲飞的凤凰烙印,还是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一角!
云裳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惨白如纸!她死死地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将那一声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骇欲绝的尖叫硬生生地扼杀在胸腔里!那是什么?!那绝不是寻常的纹身!那诡异的暗红色泽!那仿佛在皮肉之下微微搏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灼热气息!那清晰得如同活物般的凤凰形态!这绝非人间俗世应有的东西!是妖物?是邪术?还是…传说中的某种禁忌烙印?!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难以言喻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云裳!她如同白日里撞见了最恐怖的鬼魅,浑身汗毛倒竖!她猛地缩回头,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胸腔,再也顾不得窥探,像一只被滚水烫到的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柴房门口,慌乱的脚步声在死寂的后院走廊里响起,如同丧家之犬夺路狂奔,充满了无边的惊惧!
姜毓宁在云裳目光扫过心口的瞬间,如同被冰冷的毒针刺中!她猛地回头!视线捕捉到的,只有门缝外那水红裙裾惊慌失措、一闪而逝的残影!
暴露了!
烙印的秘密…被云裳窥见了!
一股比坠入太庙火海、比沉入玉带河冰水更甚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瞬间从姜毓宁的头顶贯穿到脚底!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心脏骤然停跳,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死死扼住了她的咽喉!完了!彻底完了!以云裳那怨毒刻薄的性子,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将这惊世骇俗的“发现”添油加醋地告诉沈碧云!沈碧云会怎么做?惊恐之下,是将她当成妖物邪祟绑起来烧死以绝后患?还是将她视为奇货可居的怪物,秘密献给官府或某些神秘势力邀功请赏?无论哪一种结局,都将是真正的、万劫不复的深渊!比倚翠阁的泥沼恐怖千倍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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