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大碗云吞面下肚,萧铃儿方才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碗筷,看着坐在她对面只顾喝闷酒的云奇,她咂吧了一下嘴,点评道:“大小双的厨艺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起码这碗面食做的还可以,你真的不打算来一碗?”
“那个,”云奇有些心事重重,整个人也显得蔫蔫的,他从袖口内摸出一张银票,放到了萧铃儿的面前,“大宅子,我暂时还给不了你,就权当欠着你的。这是五百两银子的银票,你先拿着。明日即是十日之期,你我之间的契约便结束了。如今,京城对你而言就是个麻烦窝子、是非场子,所以,你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萧铃儿毫不客气地拿起银票,装进了腰间的荷包内,“银票呢,我收下了,虽说少了点,但是聊胜于无。好了,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你的保镖了。”
云奇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头也不抬,闷声闷气地问萧铃儿道:“你明日打算何时离京?我,送送你。”
萧铃儿左手托着下巴颏撑在桌子上,右手随意地摆弄着空碗中的瓷勺,似笑非笑地看着云奇,反问道:“谁说我要走了?”
云奇蓦地抬头,又惊又喜道:“什么意思?难道你肯继续留在京城?”
“干嘛这么开心?”萧铃儿毫不客气地给了云奇一记眼刀,“我留下,并不是为了你,是因为我想亲手抓住谋害了秦氏兄妹的凶手。”
“谢谢你。”云奇墨绿色的眼眸刹那间便恢复了神采,他定定地望着萧铃儿,柔声道:“真的谢谢你,萧姑娘。”
萧铃儿很是不习惯云奇看着自己的眼神和他突如其来的脉脉温柔,便急忙换了话题道:“关于你的父亲和母亲,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讲给我听的啊?”
“你想知道什么?”云奇问。
难抑强烈的好奇心,萧铃儿斟酌片刻后,问道:“就比如,你的母亲为何会出家?还有,他们二位的关系,为何会、会如此之糟糕?”
云奇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才苦笑着问萧铃儿,“还记得那个四王爷府吗?”
“就是那个曾经住过四位倒霉王爷的安王府?”萧铃儿问道。
“不错。”云奇道:“我的母亲曾经也在那里面住过。”
萧铃儿很是惊讶道:“啊?那你的外祖岂不是他国国主?”
“是的。”云奇道:“我的外祖父乃是罗南国的亡国之主,我母亲是他的次女,闺名叫作弥萝,是罗南国的亡国公主。二十多年前,大新与罗南国之间曾有过一场大战,最终罗南国战败,大新攻陷了整个罗南国,后来在那里建立了罗南城。我的母亲、外祖父母、两位舅舅以及姨母等罗南皇室成员都成了俘虏,被押送来了永宁城,之后,当今圣上就将他们全都软禁在了安王府。各种机缘巧合下,我的父亲偶然之间见了我母亲一次,便对她一见倾心。于是,当年还是国公世子的父亲便不顾所有人的反对,用尽心机、耍尽手段,在一年以后,将母亲接出了安王府,并明媒正娶她做了世子夫人。”
萧铃儿很是不解道:“如此说来,你的父亲也算是救你母亲于水火中的至情至性的人物了,按照戏文,俩人合该是一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才是啊?”
“至情至性,神仙眷侣?也许曾经可能是吧。”云奇苦笑道。
“什么意思?”萧铃儿问道。
“还记得常安吗?”云奇问道。
“当然记得。”萧铃儿道。
“那他的戍卫腰牌你应该见过了吧?”云奇问道。
“腰牌自然是见过的。”萧铃儿问道:“可这跟你父亲、母亲又有何关系?”
“大新自立国之初,便设立了只忠于皇帝本人的卫戍营,其主要任务是负责监察百官以及为朝廷搜集各类重要情报。戍卫组织最高的掌权者为卫戍将军,由历代云国公担任,我的父亲是第十代云国公,同时也是第十代卫戍将军。
十九年前,我四岁那年,刚刚任职卫戍将军仅三天的父亲就接到了密报——我的外祖父、罗南降君意欲造反、图谋复国。接到密报后,父亲丝毫不顾及与母亲的情意,将外祖父的属官和侍从通通抓了起来,严刑拷打、各种审问,最后坐实了外祖父的谋反事实。之后,外祖一家便被盛怒的圣上判了斩立决。母亲得知消息后,疯了似地去求父亲,希望他能看在夫妻情分上饶外祖父母一命,她甚至割掉了自己的左手的一节小手指,向父亲保证外祖父的清白。”
萧铃儿突然就想到,她的确从未看见过弥萝的左手,那只手总是藏在宽大的袍袖内,原来,竟是这个原因。
“当时,只有四岁的我,就站在母亲的身旁无能为力地看着,看着她从痛不欲生到万念俱灰,再到彻底绝望,而我的父亲却自始至终冰冷似铁、无动于衷。”
云奇忽然扬起头将酒壶里剩余的酒尽数撒了在自己的脸上,以掩饰他早已控制不住纵横满面的泪水。
“外祖一家行刑的那一天,母亲带着我在阿代的帮助下,偷偷逃出了国公府。我记得那天下着鹅毛般的大雪,母亲抱着我跪在没膝的雪地里,眼睁睁地看着银发苍苍的外祖父母,还有母亲的兄弟至亲们,通通被刽子手砍下了头颅。后来,大病一场的母亲就出家了,从此,世间再无弥萝公主,只剩下女冠无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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