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凝住的风
踏过金沙道的尽头，风突然停了。
不是缓，是骤然僵住——眼前的山脉裹在层透明的气里，气像冻住的玻璃，连飘过的云都悬在半空，边缘凝着细冰似的纹。主脉引的绿纹到了山脚下，突然弯成个硬邦邦的折角，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脖子，再难往前伸半分。
灵汐的铜镜往山壁照，镜光撞在透明气层上，弹回来时带了层白霜。镜里浮出守脉人笔记的新残句：“近脉树有山，脉气凝如脂，流则涩，行则绊，是为滞脉。”镜光穿透气层，映出山内的景象：无数脉气被冻在半道上，光脉的金纹停在攀升的岩缝，水脉的蓝纹卡在跌落的崖涧，火脉的红纹悬在将燃未燃的枯枝旁，像群被按下暂停键的蜂，翅膀还保持着扇动的姿态，却再无半分移动。
“不是散，也不是拆，是‘停’。”石砚伸手碰气层，指尖刚触到，就被弹回来，手背上凝了层薄霜，霜里的脉纹僵硬地蜷着，像冻僵的虫，“陆脉的沉气到这儿，都走不动——像往冻土上钉桩，桩尖刚挨地就被冰裹住，怎么使劲都扎不进。”
阿昭往气层上泼了瓢潮心露，露水没像往常那样渗，反而在气层表面凝成个圆冰珠，珠里的蓝纹（水脉）明明在颤，却挣不开冰壳，只能在珠里打小转，转得珠壁上的霜越来越厚。“水脉的润气，化不开这‘凝’。”他看着冰珠里的蓝纹，“就像把溪水流进冰窖，刚露头就被冻成了冰棱，连滴答声都凝在半空。”
云雪兽往山巅喷了口金雾，金雾撞在气层上，炸开片细碎的金光，光里的脉纹（光脉）想顺着山形往上飘，却被气层里的凝气拽住，飘半尺就停住，像被无形的线拴着的风筝，挣得光纹都发颤。
灵汐指尖缠着主脉引的绿纹，绿纹在气层外抖得厉害，抖得像根被冻硬的草茎。她突然发现，气层的冰纹里藏着极淡的黑痕——痕很细，像蛛丝，缠在每道停滞的脉纹上，缠得越紧，脉纹就僵得越厉害。“是这些黑丝在拽着它们。”她指着黑痕，“它们不是自己想停，是被拖住了，拖得连动一下都要费尽力气。”
石砚捡起块陆脉的土芯石，往气层上砸去。石碰在气层上，没碎，反而被弹回来，石面上的黄纹（陆脉）竟被气层印上了道浅痕，痕里的脉气像是被吸走了半分，让石面显得灰蒙蒙的。“这凝气会‘偷’劲。”他掂了掂土芯石，“你越使劲撞，它越把你的气拽住，变成让自己更硬的冰。”
（二）冰下的流痕
灵汐的铜镜突然亮起来，镜光穿透气层的深处，照见山腹里藏着条暗河。河没冻住，河水里的脉气正缓缓流着，流到某个拐角就突然消失——拐角处的岩壁上，嵌着块黑玉，玉上的黑丝像根根吸管，正把河中的流气往上吸，吸到气层里，就凝成新的冰纹。
“源头没断，是被截住了。”灵汐指着镜里的黑玉，“就像有人在河道上拦了道闸，闸把活水抽去冻成冰，剩下的流气只能在暗处打转。”
阿昭往气层上滴了滴火脉的温露（是之前在火脉域收集的），露水滴在冰纹上，竟烫出个小坑。坑口的黑丝遇热蜷了蜷，蜷得冰纹松动了半分，半分松动里，藏着道极细的蓝纹（水脉），正顺着坑口往外钻，钻到一半，黑丝又舒展开，重新把它缠紧。“火脉的温气，能烫开黑丝的缠。”他盯着那道蓝纹，“就像冬天用炭火烤冻住的水管，总能化开个小口。”
石砚突然往山脚下的冻土挖去。这次他没用力砸，而是让锄刃的陆脉气顺着冻土的裂纹往下渗，渗到半尺深，突然感觉到丝松动——冻土下的黄纹（陆脉）没被冻住，正顺着岩缝往山腹里钻，像在偷偷找暗河的方向。“陆脉的土芯气，能顺着根走。”他往锄头上加了点力，“冻土冻得住表，冻不住底的根，就像冰再厚，也冻不死地下的草根。”
灵汐的铜镜照向冻土下的黄纹，镜光里，守脉人的灰衣影正蹲在暗河边，手里拿着根木杖，杖头缠着主脉引的绿纹，往黑玉上敲。敲一下，黑丝就抖一下，抖得暗河里的脉气往上涌半寸，涌到气层下又被冻住，影却不慌，继续敲，敲得很有节奏，像在跟黑丝比耐心。影的声音从镜里飘出：“滞脉的气，不是懒，是被‘冻’怕了——越急着挣，黑丝缠得越紧，得像化冰那样，慢慢来，让它们先尝到‘动’的暖。”
云雪兽往气层的小坑（火脉温露烫的）里喷了口金雾，金雾裹着火脉的温气，在坑口凝成个小光团。光团一热，周围的冰纹开始往下淌水，淌出的水没再冻住，反而顺着石砚挖的冻土缝往下渗，渗到暗河的边缘，惊得河中的蓝纹（水脉）纷纷往光团的方向游。
（三）融冰的细流
“你看那些蓝纹！”阿昭指着暗河里的动静，游向光团的蓝纹越来越多，它们挤在一起，竟撞开了黑丝的一道小缝，缝里漏出的流气顺着冻土缝往上冒，冒到地面时，凝成了颗温热的水珠——珠没冻住，滚了滚，滚到主脉引的绿纹旁，绿纹竟跟着颤了颤，颤得比刚才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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