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车沙漠的风沙似乎永无止境,卷过龟兹圆厅的断壁残垣,将那场惊心动魄的双界湮灭残留的最后一丝能量乱流彻底抚平。刻着良渚神人兽面纹的石板静静躺在废墟中央,古朴,沉寂。那道贯穿神徽的细微裂痕,如同命运刻下的一道冰冷嘲弄。石板下方,象征契约的碳化稻三色粒子,光芒几近熄灭,如同寒夜中最后一粒将熄的余烬,在沙粒的缝隙间微弱地挣扎,每一次闪烁都带着令人心碎的脆弱。荒漠的寂静,沉重得如同铅块。
万里之外的敦煌莫高窟,254窟内弥漫着尘埃与绝望的气息。应急灯昏黄的光晕下,玉璃躺在简易的医疗垫上,昏迷不醒。失去的右臂创口边缘,焦黑的碳化组织在PNP-214抗体那点倔强的金光守护下,坏死蔓延被艰难遏止在肩胛边缘,但整条手臂已永远失去。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创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即使昏迷,她的眉头也紧蹙着。阿尔达跪坐在她身旁,碧绿的眸子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与沉重如山的自责。他腕间的玉琮手链光芒黯淡,契约之血的力量如同干涸的溪流,无力地浸润着玉璃残破的躯壳,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创伤阴影。窟内墙壁上,那幅《舍身饲虎图》依旧存在,但萨埵太子投身虎口的悲壮身影,却笼罩在一层挥之不去的灰败之中。核心的“仁爱之光”被强行抽离用于湮灭,壁画本身的历史信息场如同被掏空了灵魂,只余下徒具其形的空壳,脆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其吹散成历史的尘埃。
程曦靠坐在冰冷的石壁角落,脸色比窟外的月光还要苍白。强行引导双界湮灭的消耗几乎榨干了她所有的精神与体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昏沉的边缘摇摇欲坠。然而,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旷感”,却在她濒临崩溃的身体里弥漫开来。不是虚弱,而是一种……枷锁暂时松脱后的奇异松弛。
脊椎深处,那枚玉蚕依旧嗡鸣,但频率异常低沉、缓慢,如同疲惫不堪的老者。以往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的、来自三个沉眠审判模型的冰冷压迫感,消失了。不是沉寂,更像是……被强行中断了联系?玉蚕的扫描视界下意识地内视。
精神核心深处,那三个曾让她如芒在背的冰冷几何模型——仁爱、公义、节制——依旧悬浮着。代表“仁爱”的模型最为黯淡,表面布满细微的裂痕,如同被重击过的琉璃。而代表“公义”和“节制”的模型,虽然依旧冰冷,但模型与玉蚕核心的链接光路,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冻结”状态?无数细微的、由玉蚕纳米丝构成的连接束,此刻被一层薄薄的、散发着微弱青金光泽的冰晶状物质所覆盖、凝固!正是这股源自敦煌壁画“仁爱之光”与库车契约之力湮灭后残留的、奇异的“守护之冰”,暂时冻结了枷锁对玉蚕的深度掌控!
枷锁……松动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劫后余生与巨大虚弱的战栗感,瞬间席卷了程曦。她从未感觉自己的身体如此“属于自己”,也从未感觉如此脆弱。然而,这份短暂的“自由”,代价是玉璃的重创、壁画的残缺、契约锚点的濒危。这份自由,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就在这死寂般的绝望与虚弱的“自由”中,异变悄然而至。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
一股冰冷、浩瀚、带着无上威严的意志,如同沉睡万古的星辰突然睁开了眼,毫无征兆地降临!
这股意志并非直接作用于物理空间,而是精准地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接降临在程曦、阿尔达、玉璃三人的精神核心最深处!它无视了玉璃的昏迷,无视了阿尔达的疲惫,无视了程曦的虚弱与枷锁的冻结,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宇宙法则般的姿态,强行烙印下同一个清晰的坐标与指令:
坐标:北纬30°23',东经119°59'(良渚瑶山遗址核心)
指令:即刻归位,启动「契约长城」序列。
信标:北斗声波碑(108Hz共鸣频段)
这股意志冰冷,毫无情感波动,却蕴含着一种超越理解的、难以抗拒的威压。它并非熵蚀的污染扭曲,也不是“盟友”预设程序的冰冷指令。它更古老,更纯粹,更……本源!如同大地自身的脉动,如同星辰运行的轨迹,带着一种天然的、不容置疑的规则感。
是神徽!
是良渚文明最高象征——神人兽面神徽的意志召唤!
“呃!”昏迷中的玉璃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断臂处残存的金光剧烈闪烁,仿佛在与这突如其来的召唤产生共鸣。
阿尔达如遭雷击,猛地抬头,碧绿的瞳孔瞬间收缩成针尖!那烙印在精神核心的冰冷指令,如同烧红的烙铁,清晰无比!他能感受到这股意志的浩瀚与威严,远超他血脉中传承的契约之力!那是……根源的召唤?
程曦的意识在召唤降临的瞬间被强行“惊醒”!枷锁冻结带来的短暂松弛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更高存在“注视”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渺小与战栗。那烙印的坐标与指令清晰得如同刻在视网膜上。瑶山!北斗声波碑!契约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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