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天仪突然剧烈震颤,十万冰棺同时迸发啼哭。那些与我一模一样的女子伸出玉化手臂,指尖星砂汇聚成卦签洪流。我旋身避开一道卦气,金蚕丝缠住的冰棺盖板突然映出诡异画面——二十年前的药庐里,萧砚正将襁褓中的我递给父亲。
"这不可能!"银针脱手时带起赤芍粉,燃起的毒瘴却照出更多记忆残片。七岁疫病横行那年在难民堆里初遇的萧砚,颈后根本没有朱砂印记。
青铜鼎中的父亲残魂突然开口:"清儿,看看你心口的玉纹。"焚蛊诀催动的玉化已蔓延至心脉,裂纹组成了完整的浑天星图——正是药王谷禁地壁画上,初代谷主手中托着的神器。
冰棺女子们的啼哭骤然变成尖笑。她们撕开胸口的皮肉,三百具青铜螭巢在血肉中蠕动,每处虫穴都嵌着半枚七星针。我忽然明白当年各派掌门咽喉处的断针从何而来。
"原来所谓救世..."玉化的手指刺入浑天仪凹槽,星砂顺着经络逆流,"不过是把活人炼成养蛊的器皿!"
萧砚的剑势突然凝滞。涅盘蝶群在他周身炸成血雾,露出后背蔓延的星砂锁链——另一端竟系着所有冰棺女子。锁链绷直的刹那,我看清每节锁扣都是微缩的七星针阵。
弱水河面突然塌陷,十万冰棺化作青铜螭虫洪流。我甩出金蚕丝缠住浑天仪晷针,却见萧砚割破手腕,金血在河面绘出北斗阵图。血光中浮现的画面令我毛骨悚然:三百年前的祭坛上,与萧砚容貌相同的男子正将七星针刺入初代谷主咽喉。
浑天仪发出龟甲碎裂的脆响。我借力翻上青铜鼎边缘,玉化的掌心按在鼎身卦象处。十万冰棺女子突然齐声哀鸣,她们胸口的螭巢开始反噬宿主,星砂从七窍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父亲书房那幅《灵枢注疏》的残卷。
"乙未年七月初七,以药骨饲浑天..."残卷文字在血光中扭曲重组,"需至亲血脉为引,方破轮回之局..."
鼎中父亲残魂突然暴起,七星针直刺我玉化的心口。银针入体的瞬间,二十年前的记忆如星砂灌顶——雨夜中父亲抱着浑身是血的萧砚冲进药庐,将他颈后螭虫卵渡入我尚未愈合的脐带伤口。
"原来我才是蛊皿..."攥住父亲残魂的手腕时,玉纹已爬满脸颊。涅盘蝶的尸体在脚下堆积成卦象,正是萧砚教我识得的"既济"变"未济"。
弱水河开始倒灌天穹。我捏碎胸口的七星针,螭虫复眼在玉骨深处睁开。最后一缕清明中,我看见萧砚斩断星砂锁链,破碎的涅盘痕里浮出半枚银铃铛——与我腕间残损的那只,本是一对。
星砂顺着玉化的指缝渗入青铜鼎纹,十万冰棺中的嘶鸣突然静止。我望着掌心渐渐成型的螭虫复眼,忽然记起药庐初遇萧砚那日,他腰间星砂囊漏出的粉末,在青石板上绘出的正是这般纹路。
"喀嚓——"
萧砚颈后朱砂印突然剥落,露出底下青铜色的螭鳞。他抬手抹去嘴角金血,涅盘蝶群在他身后凝成浑天仪虚影,二十八宿方位正与鼎身裂纹严丝合缝。
"三百年了,终于等到螭瞳开目。"他的声音突然叠着青铜回响,掌心星砂凝成七星针模样,"清羽,你看这十万冰棺像不像药庐后的芍药圃?当年你亲手种下的..."
我浑身剧震。记忆如淬毒的银针刺入识海——三百年前的暴雨夜,青铜鼎前跪着的白衣女子正将七星针刺入孩童咽喉。她腕间凤凰木胎记渗着金血,抬头时竟是我的面容!
金蚕丝应声而断。弱水河突然倒卷上天,十万冰棺在漩涡中碰撞出编钟般的哀鸣。最近的棺椁中伸出青玉般的手指,轻轻点在我心口螭瞳处。
"娘亲..."
三百个声音同时在识海炸响。玉化的心脏突然迸发剧痛,我看见青铜鼎内壁浮现脉案图——"永泰三年七月初七,天罡星入命宫,取林氏女骨血饲螭"的字迹,竟与父亲教我写的药方笔迹如出一辙。
萧砚的星砂剑穿透我左肩时,涅盘蝶群正在吞噬最后的天光。他的瞳孔已化作螭虫复眼,颈后鳞片蔓延至脸颊:"当年林慕白盗走你时,就该想到今日。"
焚蛊诀在经脉中逆行,玉骨裂纹里渗出星砂。我捏碎腕间银铃,雪蚕锦夹层中暗藏的青铜卦签突然活过来——那上面"贪狼吞月"的卦象,正与弱水河底的十万冰棺阵遥相呼应。
"原来你们要的根本不是药人鼎..."我咳出玉屑般的血沫,看它们在河面凝成微型浑天仪,"而是用三百年的轮回血,喂养这只螭虫王。"
河底突然传来龟甲爆裂声。初代谷主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带着林慕白特有的温润:"清儿,你看这星砂多像你五岁那年放的河灯。"
剧痛中最后的清明,是瞥见鼎身上浮现的父亲面容。他咽喉处插着的七星针尾端,系着半截我亲手编的杏林锦——正是灭门夜遗失的那条。
涅盘蝶群突然扑向弱水河。当星砂完全遮蔽视野时,我听见三百个自己在青铜鼎中齐声低语:"卯时三刻,螭瞳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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