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将近,宴会厅内的喧嚣渐渐沉淀成一种慵懒的醉意。
香槟塔只剩空杯,钢琴曲换成了低沉的爵士乐,宾客三三两两聚在角落私语。
我站在露台的雕花栏杆旁,指尖轻晃着半杯红酒,任由寒风卷起发梢,雪粒在玻璃杯外凝成细碎的霜。
他还没来。
——张鹭白。
我摩挲着杯沿,想起早些时候他发来的消息:
「急诊手术,会迟到,别等我切蛋糕。」
简短、克制,像他这个人一样,连歉意都藏得极深。
身后传来脚步声,沉稳、优雅,像某种大型猫科动物踏过雪地。
"裴小姐。"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法语腔调的沙哑。
我转身,对上一双碧绿如森林幽火的眼睛。
深棕色鬈发垂落在额前,衬着苍白如雪的肌肤,西装是复古的丝绒款式,领针却是一枚银质蝙蝠,翅膀尖锐得几乎能割破月光。
他站在离我三步远的地方,唇角微扬,却毫无笑意。
"不请自来,希望没有打扰您的雅兴。"
他微微欠身,动作优雅得像从中世纪油画里走出的贵族,"容我自我介绍——"
"德·洛林。"
我打断他,红酒在杯中轻晃,"或者,我该叫你莫兰?"
他眸光一暗,随即低笑出声:"您果然记得。"
"记得什么?"我故意问,"凡尔赛宫的玫瑰,还是断头台的血?"
他没有回答,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黑丝绒匣子,缓缓打开——
一顶王冠静静躺在里面。
银质的荆棘缠绕成环,每一根尖刺上都缀着血钻,中央是一颗鸽血红的宝石,切割成玫瑰形状,在夜色中泛着妖异的光。
"三百年前,它本该属于您。"
他轻声说,指尖抚过宝石,"可惜,猎巫人的火把烧得太快。"
"您说过,血族的王冠不该由黄金铸造。"
他抬眸,绿瞳里翻涌着某种偏执的温柔,"它该是荆棘,是疼痛,是凡人触碰即伤的诅咒。"
寒风骤起,雪粒扑簌簌落在王冠上,像一场迟到的加冕礼。
我伸手,却在即将触到宝石的瞬间停住。
"为什么现在送来?"
"因为您终于找到了值得您停留的人。"他嗓音微哑,"而我,想确认他是否配得上。"
话音未落,宴会厅的玻璃门被推开。
张鹭白站在光影交界处。
他穿着黑色大衣,肩头还落着未化的雪。
右手插在口袋里,左手拎着一个牛皮纸袋,像是刚从医院赶来。
他的目光扫过王冠,再落在我脸上,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抱歉,迟到了。"
他走向我,声音平静,却带着只有我能察觉的紧绷,"手术比预计的复杂。"
法国少年眯起眼,视线在张鹭白脸上停留片刻,忽然笑了:"这位就是……张医生?"
张鹭白没有理会他,只是站到我身侧,近得几乎肩碰肩。
他的体温透过衣料传来,带着风雪的气息,还有一丝淡淡的消毒水味。
"礼物。"他将牛皮纸袋递给我,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我的手腕,"回家再拆。"
法国少年的笑意淡了几分。
"张医生,"他慢条斯理地合上王冠匣子,"您知道送王冠意味着什么吗?"
张鹭白终于看向他,眼神冷得像手术刀:"不知道,也不关心。"
"意味着效忠。"
少年向前一步,碧瞳在月光下近乎妖异,"意味着...我将生命与灵魂献给她,至死方休。"
空气凝固了一瞬。
我轻笑出声,抬手按住张鹭白绷紧的手臂:"你的戏剧癖还是没变。"
少年凝视我,忽然单膝跪地,执起我的右手,在王冠的阴影下轻轻落下一吻。
他的唇冰凉,像雪,像死去的玫瑰。
"我的女王,"他低声说,"您值得更好的。"
张鹭白的呼吸一滞。
我抽回手,少年却不肯放,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将某种执念烙进我的骨血。
"够了。"张鹭白突然开口,声音冷得骇人。
他一把扣住我的腰,将我往后带了一步,力道大得几乎算得上失礼。
法国少年被迫松手,抬眸时,绿瞳里闪过一丝阴郁的怒意。
两人对视的瞬间,他们的眼神如此相似。
冷静、漠然、宁折不弯,像两柄出鞘的剑,在暗处交锋。
"张医生,"少年缓缓起身,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您是在宣示主权吗?"
张鹭白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我:"冷吗?"
我摇头,他却已经脱下大衣裹住我,掌心在我肩头停留。
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占有欲。
法国少年冷笑一声,将王冠匣子塞进我手中:"总有一天,您会戴上它。"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融进雪夜,像一场戛然而止的梦境。
露台重归寂静。
张鹭白沉默许久,忽然从背后抱住我。
下颌抵在我发顶,手臂环得极紧,像是怕我也随风雪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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