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忆深处,一大家子曾挤在三间简陋的茅草屋里。
其中一间,里面摆放着一台庞大的石磨,石磨仿佛一位沉默的老者,稳稳地立在屋子中央,见证着岁月的变迁。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除了地瓜干需前往大队的石碾上碾制,玉米、麦子、高粱等,都靠这台石磨磨出面粉。
那时,家中的孩子们尚年幼,一头小毛驴成为推磨的得力助手。
每当磨面,小毛驴便套上绳索,围着石磨一圈又一圈地转着,脚步有节奏地叩击地面,发出沉闷的 “哒哒” 声,与石磨碾碎粮食的 “嘎吱” 声交织在一起,奏响了一曲独特的生活乐章。
随着哥哥姐姐渐渐长大,家中决定卖掉小毛驴。
兄弟姊妹们满心不舍,毕竟这头小毛驴曾为这个家默默付出,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
然而,卖掉毛驴后,家中也节省了喂驴的草料。
此后,谁有时间,谁就来推磨。磨盘上,总是堆放着麦子或玉米,自己动手磨面,既省钱又方便,还免去了去大队石碾排号的麻烦。
在大队里排队碾米面,常常要等到半夜才能轮到自己,更何况我家人口众多。
而且,当时大队里还没有磨面机,一切都只能依靠人力与畜力。
院子里,还有一台专门磨豆浆的小石磨。
每当娘准备磨豆浆,我和哥哥姐姐们们总会围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娘推动磨盘。石磨缓缓转动,乳白色的豆浆如涓涓细流般涌出,散发着淡淡的豆香。
娘将磨好的豆浆倒入锅中,随后便开始准备做小豆腐的食材。那时用来做小豆腐的菜,远不像如今这般新鲜多样。
一种是晒干的萝卜缨子、胡萝卜缨子,需先用大锅煮熟,再用水泡发,之后用刀细细剁碎;另一种则是辣菜叶子,同样要先煮熟剁碎。
待豆浆在锅里翻滚沸腾,娘便将剁好的菜倒入锅中,撒上一把盐。在那个物资短缺的年代,花生油是极其珍贵的,每次做菜,娘都不舍得放一滴。
即便如此,小豆腐出锅时,那股独特的香气依然能瞬间弥漫整个院子,刺激着大家的味蕾。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热气腾腾的小豆腐,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的神情。
平日里,我家的主食便是地瓜和地瓜干,搭配着自家腌制的咸菜。
家中有一个能装一百多斤的大缸,每到小雪时节,农村迎来白菜丰收,娘会挑选出品质上好的白菜,储存在家中的白菜窖里,以供日后食用。而那些没有卷心的大白菜、辣菜疙瘩、萝卜,则会被用来腌制咸菜。
腌制咸菜所用的盐土,是从村东滩的盐碱地上扫来的。经过太阳的暴晒,盐碱地上结晶出一层白白的晶体。
娘将扫来的盐土带回家,先烧上一锅开水,待水冷却后,倒入大缸中,接着把各种要腌制的菜放进去,最后将盐土覆盖在上面。一周过后,咸菜就可以食用了。
也许有人会心生疑问:“你们那里不是有盐场吗,为何不用盐腌制?” 事实上,在那个年代,盐的管控极为严格。
盐场有护卫队日夜巡逻,严禁外人靠近;大队里也有看坡的民兵,时刻警惕着。即便你是去拾草,回家时若碰到民兵,他们也会仔细搜查,看看筐里是否偷藏了生产队的庄稼粮食。
一旦被发现,不仅工具会被没收,生产队分东西时还会克扣你的分量。而且,当时人们的集体观念很强,对于公家的东西,绝不随意拿取。在所有咸菜中,鱼卤堪称我心中最美味的存在。
那时,大队有一个捕鱼船队。每次听闻船队在东营码头靠岸,家家户户都会用担张钩挑着两个白铁皮卷成的水桶,步行六七里地前去讨要船上腌鱼剩下的鱼汤,也就是鱼卤。
鱼汤里,半截半块的鱼身、鱼头、鱼尾、鱼肠子、鱼肝、鱼鳞和小鱼混杂在一起。每家只允许挑一担,多了船队便不给。
为了防止鱼汤在途中晃出,人们会在桶里摞上几把海蓬菜,这样便能避免鱼汤溢出。
回到家后,将鱼卤倒入大锅中熬煮,直至开锅煮熟。待冷却后,盛出来放进一个大坛子里。
吃的时候,用勺子捞出一些,蘸着地瓜干吃,那独特的鲜香滋味,瞬间在舌尖上绽放。
大家之所以都争着去讨要鱼卤,还有一个原因:运气好的时候,能碰上船上的人做饭,他们做多了吃不完的鱼,会用瓷洗脸盆端出来,放在船板上分给前来挑鱼卤的人。
这对于平日里难得吃到鱼肉的我们来说,无疑是一场丰盛的犒劳,在路上干活的人,可没有这样的口福。
在那个粮食短缺的年代,吃米面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只有过年过节时,一家人才能吃上一顿。生产队分的粮草,远远不够一家人吃,烧火的柴草也常常不够用。
然而,对于兄弟姊妹们来说,过年过节不仅意味着能吃到米面,还能品尝到鱼肉。每次过年过节吃完鱼肉,我总会拉肚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