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 年 11 月 30 日的晨雾还未散尽,我的人生就被命运的齿轮推上了另一条轨道。
十八岁的我攥着分配通知单,站在工厂锈迹斑斑的铁门前,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混着远处锅炉房传来的轰鸣,像老式座钟里错乱的齿轮,宣告着校园生活的终结与未知旅程的开始。
车间主任用沾满机油的手指划过名单,当 “锅炉房” 三个字砸在我耳际时,周围此起彼伏的窃笑仿佛成了有形的芒刺。
我看着被分到车队的同伴们,有人兴奋地抚摸着崭新的扳手,有人围着老师傅学开解放牌卡车,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与他们爽朗的笑声,在我听来竟像是遥远的庆典。
而我走向锅炉房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融化的沥青上,黏稠又沉重 —— 那些关于 “最孬工种”“难找对象” 的议论,如同冬日里的煤灰,悄无声息地沾满了我的衣角。
锅炉间的热浪裹挟着铁锈与焦炭的气息扑面而来,通红的炉膛像一只永远无法餍足的巨兽,贪婪地吞噬着煤块。
我握着铁锹的手很快磨出血泡,汗水混着煤灰流进眼睛,灼烧得生疼。当深夜独自添煤时,跳动的火苗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军人挺拔的军姿重叠。
那时候我才明白,工作环境的艰苦并不可怕,真正折磨人的,是心底那个日益膨胀却难以触碰的梦想 —— 当兵。
这个梦想如同深埋在冻土下的种子,本以为会在日复一日的高温与烟尘中腐烂,却在某个深夜突然破土而出。
每当收音机里传来军号声,或是在报纸上瞥见战士们训练的照片,胸腔里便有千军万马奔腾。
我甚至能清晰地 “尝” 到梦想的滋味:像新兵蛋子第一次握枪时,金属冷冽的触感;又像烈日下站军姿时,汗水滑进嘴角那咸涩的倔强。
可现实却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锅炉房的排班表是冰冷的数字,老师傅们 “别瞎想” 的劝诫是沉重的砖块,将我困在狭小的空间里。
日子在铲煤、添水、看压力表的循环中流逝,我却在每个轮休日跑到武装部门口徘徊。看着墙上张贴的征兵海报,仿佛能听见迷彩服摩擦的沙沙声,嗅到军营里青草与硝烟混合的独特气息。
有次偷偷借来工友的军帽戴在头上,对着锅炉房的铁皮柜照了又照,镜中人青涩的模样与坚毅的眼神格格不入,却又那么真实地燃烧着渴望。
梦想与现实的撕扯,让我常常陷入困惑。我害怕蹉跎岁月,又不敢轻易打破安稳;渴望穿上军装的荣光,又担心背负失败的代价。
但心底那簇火苗从未熄灭,它在每一个疲惫的深夜,在每一次与命运较劲的时刻,摇曳着发出炽热的光。或许正如那炉膛里的火,越是被压制,越积蓄着冲破桎梏的力量
在那个通讯并不发达的年代,书信成为了人们传递信息、维系情感的重要纽带。我在工作之余,总会抽出时间给远方的家人写信,分享自己工作中的点滴,也从家人的回信中了解家中的情况。
有一天,当他像往常一样打开家书时,一个消息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我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 我的五哥王文友,竟然去了前线!那时,对越自卫还击战已到了后期撤退阶段,局势依然严峻,危险如影随形。
我的思绪瞬间飘回到了与五哥相处的往昔岁月。五哥王文友,曾经也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子弟,身材矮小瘦弱,却有着一颗无比坚毅的心。
他记得小时候,五哥虽然看起来弱不禁风,但在面对困难时,从来没有退缩过。一起上山砍柴,山路崎岖,我几次想要放弃,五哥总是拉着我的手,鼓励他坚持下去。那双手,虽然不大,却充满了力量,仿佛能驱散所有的艰难险阻。
而如今,五哥竟然投身到了残酷的战争之中,成为了一名炮兵卫生员。在我的想象中,战场是一个充满硝烟与死亡的地方,炮火轰鸣,子弹横飞,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但五哥却毅然决然地奔赴前线,去守护国家的尊严和人民的安宁。这份勇气,让我既敬佩又担心。
在战场上,五哥充分展现出了一名军人的英勇无畏和过硬素质。作为炮兵卫生员,他的任务艰巨而危险。
炮兵阵地,是敌人重点攻击的目标,随时都可能遭受敌方猛烈的炮火袭击。然而,五哥却毫不畏惧,在枪林弹雨中穿梭,只为了能及时救助受伤的战友。
每一次炮火响起,大地都仿佛被一只巨手猛烈摇晃,发出沉闷而又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声音如同恶魔的咆哮,似乎要将一切都吞噬。
但五哥却能迅速冷静下来,凭借着自己扎实的专业知识和过人的胆量,第一时间冲向受伤的战友。他的眼神坚定而专注,仿佛周围的一切危险都与他无关。
当他为战友包扎伤口时,双手是那么的稳健,就像一位技艺精湛的艺术家在精心雕琢一件珍贵的作品。他深知,每一秒都关乎着战友的生命,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成为拯救生命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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