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一位护士探出头叫号:“杨九郎,请进!”
杨九郎的身体明显绷紧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向诊室门口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神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积蓄力量,然后缓缓站起身。张云雷伸手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胳膊,低声说了句什么,大概是鼓励的话。杨九郎点了点头,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回应,最终还是什么声音也没发出,只是抿紧了唇,迈步走向诊室。
在即将踏入诊室门口的那一刹那,像是某种无形的感应,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下意识地朝我所在的角落方向扫了过来。
视线,猝不及防地在冰冷的空气中碰撞!
他的目光先是带着惯性的茫然和紧张,随即,当看清角落里那个裹着厚厚围巾、只露出一双红肿眼睛的身影时,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深处清晰地掠过一丝巨大的、毫无防备的惊愕!紧接着,那惊愕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所取代——震惊、慌乱、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猝然撞破心事的狼狈和痛苦!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了目光,脚步甚至因此踉跄了一下!
“九郎?”张云雷立刻伸手扶稳他,眉头蹙得更紧,顺着杨九郎刚才的视线方向凌厉地望了过来,眼神里的警告意味更浓了。
杨九郎却仿佛没听见张云雷的低唤。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仓促地推开了诊室的门,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后。门“咔哒”一声关上了,隔绝了内外。
我的心跳,在他目光撞过来的那一刻,彻底停止了。随即又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擂动起来!他看到我了!他认出我了!那眼神里的惊涛骇浪,是真实的!不是无动于衷!不是毫不在意!
巨大的冲击让我浑身都在微微发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他进去了……结果会怎样?医生会怎么说?他出来时会是什么表情?无数的念头在脑海中疯狂盘旋。
等待的时间,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走廊里的喧嚣仿佛都离我远去,只剩下自己沉重的心跳和诊室门内隐约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对话声。张云雷守在诊室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塑,没有再看向我这边,但那无形的压力依旧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十几分钟,也许更久。诊室的门终于再次打开了。
先出来的是医生,脸上带着职业化的温和表情,正低声对跟在后面的杨九郎和张云雷交代着什么。杨九郎依旧微低着头,但紧绷的肩膀线条似乎放松了一些。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紧抿的唇角却微微松开了一点。最让我心头一颤的是他的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之前那种沉重的、仿佛压着千斤重担的紧张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还有一丝……微弱的、如同初春破冰般的希冀亮光!
紧接着,医生的话清晰地飘了过来,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恢复得不错,声带创面愈合良好,没有感染迹象。拆线很顺利……接下来还是要严格禁声,按时用药,定期复查……注意保暖,避免感冒……”
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定心丸,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悬了数日的心,终于在这一刻,伴随着医生肯定的结论,轰然落地!巨大的、失而复得般的庆幸感如同暖流,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冰冷和焦灼,眼眶再次无法抑制地滚烫起来!
医生交代完毕,点点头离开了。张云雷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下颌线也柔和了些许,低声对杨九郎说了句什么,大概是“这下放心了”之类的话。杨九郎抬起头,对着张云雷很轻、很轻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幅度极小,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发自内心的疲惫和感激。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抬起,越过张云雷的肩膀,又一次精准地、直直地落在了角落里的我身上。
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有刚才的慌乱和闪躲。那双镜片后的眼睛里,盛满了太多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如释重负后的深深疲惫,劫后余生的微弱庆幸,还有……浓得化不开的、沉甸甸的痛楚和挣扎!那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攫住了我,让我动弹不得。
他看着我,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仿佛想说什么。但立刻想起了医生的禁令,那微弱的动作瞬间僵住,一丝巨大的、带着无力感的痛楚清晰地掠过他的眼底。他放在身侧的手,手指蜷缩着,指节捏得发白。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隔着来往的人流,隔着张云雷和孟鹤堂,隔着这三个月堆积如山的误会、沉默和伤痛,无声地对视着。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巨大的沉默横亘在我们之间,沉重得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杨九郎像是下定了某种巨大的决心。他猛地抬起手,不是去按喉咙,而是伸进了自己羽绒马甲的内袋里!动作甚至带着一丝急切和不顾一切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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