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力吸了一口气,混合着泪水的咸涩和河岸青草的气息。然后,抬起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那个孤寂的背影,走了过去。脚下的每一步,都像踩在心跳的鼓点上。
脚步声在寂静的河边显得格外清晰。
长椅上那个凝固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终于,我停在了他身后,一步之遥。能清晰地看到他后颈处短短的发茬,看到他白色T恤下微微凸起的肩胛骨轮廓。空气里弥漫着水汽、青草香,还有他身上那股我无比熟悉的、干净的气息,此刻却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萧索。
我张了张嘴,想喊他的名字,想问他为什么坐在这里。可喉咙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所有的话语都堵在那里,只剩下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
他似乎也屏住了呼吸。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终于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
路灯光线斜斜地打在他脸上。那张清隽的脸庞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下眼睑的青色比在后台时更加深重,像两团化不开的墨迹。那双曾经盛满星光、或是促狭笑意的眼眸,此刻布满了疲惫的红血丝,眼底沉淀着浓重的、化不开的阴郁和痛楚。当他的目光终于对上我的,那里面先是掠过一丝猝不及防的愕然,随即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地晃动起来,翻涌起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震惊、痛苦、一丝微弱的希冀,还有浓得让人心碎的受伤。
他看着我,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发出。只是那眼神,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我,也无声地控诉着我的残忍。
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再用力搅动。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那些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的道歉、解释,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看着他憔悴的脸,看着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积压了数日的恐惧、愧疚、思念,还有那被我拼命压抑却早已生根发芽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哥……” 破碎的哽咽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无法抑制的颤抖。眼泪决堤般汹涌而下,模糊了眼前他痛苦的脸,“对不起…我…我那天…我害怕……” 语无伦次,词不达意,只有滚烫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流淌。
他依旧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剧烈地波动着,下颌的线条绷得死紧。就在我以为他会再次转过身去,或是说出更伤人的话时,他却猛地站起身。
动作有些急,甚至带得长椅都轻微晃动了一下。他一步就跨到了我面前。距离瞬间拉近,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皂角香和一丝烟草苦涩的气息扑面而来,将我整个人笼罩其中。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散发出的、并不平静的热度。
他没有说话。那双布满血丝、盛满痛楚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翻涌着我无法完全读懂的风暴。然后,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猛地伸出手臂——
不是拥抱。
那双骨节分明、曾无数次在台上灵巧翻飞、也曾温柔替我擦去眼泪的手,此刻却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量,狠狠地攥住了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痛得闷哼一声,骨头都像是要被捏碎。
他把我用力地、几乎是拖拽着,拉进他怀里!
这个拥抱毫无温情可言,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凶狠和发泄。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死死地勒住我的腰背,用力之大,像是要把我整个人揉碎,嵌进他的骨血里。我的脸颊被迫紧贴着他剧烈起伏的胸膛,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以狂乱失控的节奏疯狂擂动,每一次沉重的搏动都带着滚烫的温度和巨大的痛苦,一下,一下,重重地撞击着我的耳膜,也撞击着我同样混乱不堪的心跳。
我的手腕被他攥得生疼,骨头都在呻吟。腰背被他勒得几乎喘不过气,肋骨隐隐作痛。可这近乎暴戾的禁锢,这带着绝望气息的拥抱,却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不适,像一道滚烫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我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也融化了我心底最后一块名为“恐惧”的坚冰。
我放弃了所有徒劳的推拒,僵硬的身体在他怀中一点点软化下来。泪水更加汹涌地奔流,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一种迟来的、撕心裂肺的醒悟和铺天盖地的心疼。我颤抖着,抬起那只没被他禁锢住的手,迟疑地、带着笨拙的安抚意味,轻轻环住了他同样在微微颤抖的脊背。
触手是青年男子温热的、略显单薄的背脊,以及那紧绷的、仿佛蕴藏着巨大痛苦和压抑力量的肌肉线条。我的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细微的震颤,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弦,濒临断裂的边缘。
“对不起…对不起…” 我把脸深深埋进他带着熟悉气息的颈窝,滚烫的泪水浸湿了他肩头的布料,声音破碎不堪,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苍白无力的字眼,“是我太笨了…是我太害怕了…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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