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粒子砸在青瓦上的脆响,混着后厨大锅里姜枣茶咕嘟的沸腾声。
苏小棠踮脚往灶膛里添了块松柴,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她鼻尖沁出薄汗。
阿福抱着一摞粗陶碗从廊下跑进来,棉鞋踩过积了寸许的雪,留下歪歪扭扭的脚印:"掌事,张婶说地窖的姜快用完了,要不我这就去西市..."
话音未落,一缕异香突然钻进鼻腔。
那香气不似姜枣的甜暖,倒像陈年老酒开坛时的醇厚,带着股说不出的熟悉——是豆豉。
苏小棠眉峰微挑,转身的动作带得腰间钥匙串叮当作响:"阿福,去把第三排陶坛的封条揭了。"
陶坛在墙角码了三年,红布封条上"戊申年秋制"的墨迹早褪成淡灰。
阿福刚掀开木盖,浓烈的豆香便"轰"地涌出来,混着湿热的雾气,连灶火都被压得矮了三分。
苏小棠凑近些,见坛中深褐的豆豉正翻涌着小气泡,像有人在坛底点了把看不见的火。
"这坛是老厨头走前封的。"她指尖抵着坛沿,指节因用力泛白,"他说要等天膳阁开枝散叶那日才启...可现在连新分店的地契都还没批。"
阿福伸脖子看了眼,抽了抽鼻子:"怪了,往年陈豆豉都是闷闷的香,今儿怎么像刚发酵的新酱?"
苏小棠没接话。
她闭了闭眼,舌尖抵住上颚——这是发动"本味感知"前的习惯。
刹那间,豆香在味蕾上炸开,却不是记忆中发酵菌的酸鲜,反而带着种滚烫的、跳动的温度,像...像活物。
她踉跄一步,扶住案几,额角瞬间沁出冷汗。
每次使用能力要耗三成体力,可这次更甚,眼前竟浮起重影。
"火...要回来了。"
极轻的一声,像风刮过灶膛的余烬。
苏小棠猛地睁眼,陶坛里的气泡突然凝滞,连灶火都"噗"地暗了半分。
她攥紧案角,指缝里渗出的汗滴落在木头上,洇出个深色的圆:"阿福,守着这坛,谁都不许碰。"声音发哑,"再去前院拿我那套银质试味勺——要最小的那把。"
阿福刚应了声"是",院外便传来马蹄声。
陆明渊的暗卫阿九掀帘进来,玄色斗篷落了层薄雪,腰间玉佩撞出清响:"三公子请苏掌事即刻去太液池北的古井。"他压低声音,"今早有百姓说井水烧开后泛金光,喝了的人...能尝出味道了。"
苏小棠的手顿在试味勺上。
三个月前那场瘟疫,京城过半百姓失了味觉,御膳房的珍馐端上桌都像嚼蜡。
她猛地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棉斗篷:"走。"临出门又回头,"阿福,把坛口重新封死,用蜂蜡——要最稠的那种。"
太液池的雪积得更厚,连石栏都裹了层白。
苏小棠踩着阿九铺的毛毡凑近古井,还没到井边,便觉脚底发烫。
井沿的冰早化了,腾起的热气在半空凝成白雾,隐约能看见井水翻涌,像有人在底下架了柴火。
"寅时三刻开始冒热气。"陆明渊站在井边,青狐毛围脖沾着水汽,"最先来打水的是卖糖粥的王婶,她说喝了半碗,突然尝出了红糖里的甘蔗香。"他转头看她,眼尾微挑,"你闻闻。"
苏小棠吸了口气。
寻常井水是清冽的,可这井里飘着股若有若无的甜,像灶台上熬了整夜的麦芽糖,混着点柴火的焦香——和后厨那坛豆豉的味道,竟有三分相似。
"本味感知。"她对陆明渊点头。
他立刻扶住她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棉袍渗进来。
这次的感知更汹涌,井水的甜在舌尖炸开时,她眼前闪过无数画面:跳动的灶火、刻着云纹的青铜鼎、还有张模糊的脸,嘴唇开合着重复那两个字:"回来..."
"咳!"苏小棠捂住嘴,甜腥气涌上来。
陆明渊的拇指重重按在她虎口的合谷穴上,力道大得发疼:"透支了?"
"不是。"她抹了把嘴角,"这股力...和之前的灶神残念不一样。"她望着翻涌的井水,"像在找什么。"
陆明渊还没答话,暗卫阿十从林子里闪出来:"三公子,圣女求见,说有急事。"
天膳阁的后堂燃着檀香。
圣女的斗篷搭在椅背上,露出月白里衣,腕间金铃随抬手动作轻响。
她捏着半卷泛黄的帛书,指节泛白:"我整理父亲的典籍时,发现了半页《灶神契约录》。"她抬眼,眼尾的朱砂痣被烛火映得发红,"最后一页写着:'烟火极盛时,灶火择新主。
'当年我父亲封印灶神,用的是'以人饲火'的禁术——"她顿了顿,"那术法的反噬,是让灶神之力永远寻找下一个宿主。"
苏小棠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细纹。她盯着圣女:"你是说..."
"这三个月,天膳阁开了五家分店,街头巷尾的灶火比往年旺三倍。"圣女将帛书推过去,"父亲的批注说,当人间烟火气达到'极',灶神之力就会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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