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喉头发紧,突然想起老厨头给她的鼎底碎片,此刻正收在她随身的锦袋里,贴着心口。
“这是你的故事。”学者摘下眼镜,用衣角擦拭镜片上的雾气,“我不过是个执笔记载的。”
苏小棠抬头时,见他眼角的皱纹里泛着笑,像极了她第一次在灶房偷学时,老厨头尝完她做的萝卜汤后,藏在眼里里的那丝认可。
她突然明白,学者写的哪里是她的故事?
分明是天下所有守着灶台的人,用锅铲和汤勺刻进岁月里的烟火志。
“谢谢。”她将书轴小心收进檀木匣,抬头时窗外已泛起鱼肚白,“我得去灶房看看早膳了,今日要教新学徒做糖蒸酥酪——”
“小棠。”学者突然叫住她,声音轻得像落在汤面上的油花,“味灵鼎碎了,可人间烟火从未断过。你若想走一走,去看看那些你没见过的灶台,天膳阁的门,永远给你留着。”
苏小棠的脚步顿住。
晨光透过窗纸落在她脸上,她望着案头那摞食单——上面记着江南的蟹粉狮子头、塞北的手把羊肉、岭南的椰子炖鸡,全是这半年里学徒们收集来的民间菜谱。
她忽然想起金芒归巢时,京城千家万户的炊烟,想起圣女说要建的“烟火祠”,想起学者笔下“平凡之人”的分量。
原来她一直困在天膳阁的灶台前,以为守住这一方厨房便是守住了烟火。
可真正的烟火,该在更辽阔的天地里,在没被味灵鼎照拂过的巷陌,在没被天膳阁记录的锅碗间。
三日后的清晨,陆明渊推开苏小棠的房门时,只看到案头一盏凉透的茶,和压在茶盏下的信笺。
他伸手去拿,指腹触到信纸上未干的墨痕——是她惯常的小楷,字迹清瘦却有力:“我要去走一走,看看这天下烟火,是否真的安稳。”
窗外的风掀起半幅窗纱,卷着信笺上的墨香扑进他鼻端。
陆明渊垂眸盯着那行字,喉结动了动,想起昨日她站在天膳阁顶楼,望着城南方向说“听说苏杭的船家妇,能用河鲜做出七十二种滋味”时,眼底跳动的光。
那光他曾在侯府的柴房见过,在御膳房的灶前见过,在味灵鼎碎裂的金芒里见过——是火种,是要烧遍人间的火。
他折起信笺,放进贴胸的暗袋里。
那里还收着那日的密信,收着这些年她送他的糖蒸酥酪的食单,收着所有与她有关的文度。
他转身走向窗前,晨雾未散的街道上,已能看见背着青布行囊的身影穿过街角的糖画摊。
“等你回来。”他对着玻璃窗上的雾气轻声说,呼吸在玻璃上凝成白雾,模糊了那抹越走越远的背影。
夜幕降临时,京城的灯火次第亮起。
苏小棠背着行囊穿过夜市,油润的炸丸子香、焦脆的糖画甜、滚热的茶汤气裹着人声,像张温柔的网将她罩住。
她摸了摸胸前的锦袋,鼎底碎片隔着布料贴着心口,还带着白日里晒过的暖。
“姑娘,来碗热汤?”
她抬眼,见街角小馆的灯笼被风掀起一角,灶台上砂锅里的汤正“咕嘟咕嘟”翻着泡,白汽裹着姜香、骨香、菌菇香扑面而来。
掌勺的老妇人撩起围裙擦手,脸上的笑纹比天膳阁的食单还深:“我这汤熬了整整一日,您尝尝,保准暖到脚后跟。”
苏小棠放下行囊,在条凳上坐定。
老妇人盛汤时,她瞥见灶边歪歪扭扭贴着张纸条,是用炭笔写的:“今日阿福说汤太咸,明日少放半勺盐。”字迹歪得像孩童的涂鸦,却让她想起天膳阁学徒们记的错题本。
热汤入口的瞬间,她的本味感知不受控制地漫开——她“看”到老妇人清晨去菜市场挑的筒骨,带着露水的菌子,在灶前转了七次的汤勺,还有她孙子阿福趴在灶边偷吃汤渣时,被烫得直跺脚的模样。
“好汤。”她笑着把空碗推过去,老妇人又要添,她却站起身,背起行囊,“明日再喝,我得赶路了。”
老妇人往她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路上饿了吃,是我家阿福最爱的红糖发糕。”
苏小棠走出小馆时,晚风掀起油纸包的一角,甜香混着市井的烟火气涌出来。
她望着前方被灯笼照亮的青石板路,影子被拉得很长,与往来的行人叠在一起。
再往前,便是出城的官道,向南延伸,通往她从未到过的远方。
而在她看不见的小馆灶台上,砂锅里的汤仍在翻滚,蒸汽模糊了窗户,却模糊不了灶边那张新贴的纸条:“今日有位姑娘说汤香,明日要多放把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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