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的演武场被日头晒得发烫,彩旗上"厨神大会"四个金漆大字被风卷得猎猎作响。
苏小棠站在第三号灶台前,粗布围裙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这是老厨头连夜用草木灰帮她搓洗的,说"上了台面,衣裳要像刀面,得有精神气"。
"大晟苏小棠,西域闵月。"裁判扯着嗓子报完名,苏小棠抬眼。
对面的女子着月白纱裙,腕间金铃随动作轻响,发间插着根翡翠簪子,簪头雕着朵半开的曼陀罗。
正是前日青蚨楼外那安荣提过的"毒香门最年轻的传人"。
闵月指尖绕着发梢轻笑:"早听说大晟厨娘会使愿火,今日倒要看看,是你的火烈,还是我的香毒。"她说话时,一缕若有似无的甜腥钻进苏小棠鼻腔——是夹竹桃粉混着微量鹤顶红的味道,专门用来扰乱神经的。
苏小棠喉间发苦,悄悄攥紧围裙角。
老厨头说过,毒香门的招子最阴,先乱心神再乱手,她得先把这口气稳了。
"第一轮,本味辨识!"裁判敲响铜锣,十个蒙着红布的木盘被端上来。
苏小棠刚要睁眼,忽觉后颈一凉——闵月的目光像根细针,正扎在她后心。
她闭得更紧了,舌尖抵着上颚,调动起本味感知。
愿火在丹田处腾地窜起。
这是她第一次在正式比赛里用这股热流——老厨头说过,愿火是灶神留在《灶经》里的气,用一次折半刻时辰的力气,可不用的话,连闵月的毒香都过不了。
第一块食材刚掀开红布,苏小棠就皱了皱眉。
是雪线以上的藏贝母,带着冰碴子的凉,根须里还沾着三千里外唐古拉山的沙粒。"藏地唐古拉,冬末采挖,宜清炖润肺。"她话音刚落,围观席传来抽气声——那贝母裹着泥,连裁判都没看出产地。
第二块是南海的珍珠鲍。
苏小棠的本味感知里,那鲍壳上还沾着咸涩的潮水,肉柱里藏着月光晒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腥甜。"南海珊瑚礁,夏初捕捞,需用黄酒浸三时辰去涩,猛火快炒。"
第三块、第四块......当第十块食材的红布掀开时,苏小棠额角已经沁出薄汗。
是极难辨的漠北沙葱,根须里裹着正午的沙粒,叶尖还凝着凌晨的霜。"漠北月牙泉畔,秋初日出前采摘,最宜做蘸酱提鲜。"她话音未落,闵月的金铃"叮"地撞在灶台沿上。
"好!"裁判拍着桌子站起来,"十道全对!"演武场炸开欢呼,铁勒骑手举着酒囊灌酒,敦煌老厨把烟杆敲得咚咚响。
苏小棠抹了把汗,瞥见闵月攥着帕子的手,指节泛白——她方才报出沙葱产地时,闵月的毒香突然浓了三分,显然这味是她准备用来压人的。
"第二轮,创意对决!"裁判的声音被欢呼声盖了半层,苏小棠却听得清。
她深吸口气,从食盒里捧出块鹿肉——这是都噶尔连夜从草原上猎来的,还带着草叶香。"我做'神火炙鹿'。"她解下围裙搭在灶边,指尖抚过腰间的《灶经》残卷,残卷里老厨头的批注突然浮现在眼前:"神火不是火,是人心熬出来的热。"
闵月的金铃又响了。
苏小棠余光瞥见她从袖中摸出个青瓷瓶,往自己的调味罐里倒了些什么——许是新配的毒香?
她没多想,转身架起烤架。
愿火在灶膛里腾起淡金色的光,比寻常炭火暖三分,却不灼人。
她把鹿肉摊开,刀锋贴着肌理划开细口,盐粒顺着刀痕滚进肉里。
"这火候......"观众席有人嘀咕。
苏小棠没抬头,她能感觉到愿火在跟着心跳起伏——第一阵火要像春晨的风,把鹿肉表面的水分逼出来;第二阵要像正午的日头,把油脂烤得滋滋冒;第三阵得收着,像秋夜的月光,慢慢把肉里的鲜甜逼到表层。
鹿肉的香气开始散了。
先是淡的,像青草尖上的露;接着浓起来,混着焦香,像晒了一天的干草堆;最后竟透出丝蜜甜,像蜜罐里泡过的枣。
闵月的金铃突然不响了,苏小棠抬头,正撞进她阴鸷的眼。
那眼神像条蛇,顺着灶台爬过来,在她的调味罐上绕了两圈。
"嗤——"鹿肉表面起了层金黄的壳。
苏小棠翻了个面,火候正好。
她伸手去够调味罐,指尖刚碰到陶罐,后颈又窜起凉意。
闵月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袖中露出半截青瓷瓶,瓶口还沾着点白霜——无色无味的麻痹粉?
苏小棠的手顿在半空。
她望着闵月勾起的嘴角,突然笑了。
愿火在灶膛里"轰"地烧得更旺,鹿肉的焦香裹着点辛辣,猛地窜上天空。
闵月的青瓷瓶在苏小棠眼前晃了晃,瓶口那点白霜被灶火映得发亮。
苏小棠的本味感知早顺着空气里浮动的微粒窜了过去——那是用漠北雪蟾皮研磨的麻痹粉,专门针对味觉神经,沾到舌头上半刻钟,连糖和盐都分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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