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卫营中那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浪,穿透风雪,隐约传入洛阳深宫,却未能驱散紫薇殿内沉凝如冰的空气。巨大的炭盆燃着银骨炭,温暖如春,却烘不暖殿中几位重臣脸上的阴霾与凝重。
龙椅之上,杨昭裹着厚重的狐裘,脸色依旧苍白,不时压抑地轻咳几声。鹰愁涧粮道被袭、邴元真强征护路税激起民变、金鳞卫新兵冻伤惨重…一连串的打击如同重锤,让这位本就病体支离的年轻天子眉宇间更添疲惫。然而,他沉静的眼眸深处,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锐利,如同被寒冰淬炼过的剑锋。
殿中,林天生长身玉立,深青色的朝服衬得他愈发沉稳。在他身后,四道身影如同渊渟岳峙:青龙沈墨手捧厚厚的卷宗,镜片后的目光深邃;白虎秦狰虽左臂空悬、右臂缠着渗血的绷带,但那股尸山血海般的煞气依旧迫人;朱雀红绡玄衣如墨,气息幽冷;玄武杜衡则微微垂目,手指在袖中无意识地捻动,仿佛仍在计算着无形的账目。
“陛下,” 林天生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寂,他躬身行礼,姿态恭谨,话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金鳞卫冻伤一事,幸赖陛下天威感召,将士用命,暂得缓解。杜伏威旧部辅公祏授首江淮,盐路重归安宁,瓦岗李密龟缩黑石峪,不足为虑。然,此皆治标之法。寒衣阁草创至今,权责渐重,事务庞杂,然中枢架构松散,权责不明,遇事则临时措置,疲于应付,非长久治国安邦之道。”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殿中几位面露不豫之色的老臣,声音陡然转沉,字字如重锤敲击在众人心头:
“鹰愁涧粮道之失,在于东南防务不明,预警迟滞!”
“邴元真肆虐盐路,在于地方监察不力,民情壅塞!”
“金鳞卫冻伤惨烈,在于后勤统筹无序,应变迟缓!”
“此三事,看似偶然,实乃我中枢权责不清、运转失序之必然恶果!若再因循旧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则今日之祸,必为明日之常!非但西征长安遥遥无期,恐现有基业,亦将危如累卵!”
林天生的质问,如同冰冷的刀锋,剖开了华丽袍服下的脓疮。独孤机等老臣脸色铁青,想要反驳,却一时语塞。金鳞卫营中的惨状、邢州民变的血腥、冻伤士卒溃烂的肢体…这些都是血淋淋的事实!任何冠冕堂皇的“祖制”、“旧例”在这些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杨昭剧烈地咳嗽了几声,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潮红,他抬手制止了内侍的搀扶,目光灼灼地看向林天生:“林卿所言…切中时弊。然,改制…牵一发而动全身。卿可有良策?”
“臣,有本奏。” 林天生再次躬身,声音沉稳而坚定,“为理清权责,总揽机枢,应变安邦,臣请仿古制而新用之,于寒衣阁中枢,设‘四省’之雏形!”
“四省?” 殿中响起一片压抑的惊疑声。
林天生直起身,目光如电,朗声道:
“其一,谋省!” 他侧身示意沈墨。沈墨立刻上前一步,展开手中卷宗,声音清晰有力:“谋省者,总揽天下舆图、敌情谍报、庙算方略!定攻伐之策,筹安邦之谋,为国之大脑!臣沈墨,请督谋省,以青龙之智,推演乾坤,定鼎方略!” 他手中卷宗赫然是一份标注着突厥、李唐、残隋各方势力及未来三年战略推演的《定鼎方略图》!其格局之宏大,推演之精妙,令殿中几位懂行的老将都为之动容。
“其二,战省!” 秦狰踏前一步,右拳重重捶在胸口甲叶上,发出沉闷的金铁交鸣!他独眼圆睁,煞气凛然:“战省者,统辖天下兵马,整军经武,布防征伐!掌军籍、训战阵、调兵符!凡战阵之事,皆出此门!臣秦狰,请领战省,以白虎之锐,锻我金鳞,荡平不臣!” 那股百战余生的铁血气势,压得殿中武将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
“其三,察省!” 红绡的身影如同幽影般上前,声音清冷如冰泉:“察省者,监察百官,刺探民隐,整肃纲纪!掌风闻奏事,设铜匦通下情,纠不法,劾贪渎!凡官吏之德能勤绩,民情之冤抑苦痛,皆在此省洞鉴之下!臣红绡,请掌察省,以朱雀之目,洞察秋毫,涤荡乾坤!” 她指尖不知何时捻着一枚细小的铜匦钥匙,在殿内烛光下闪烁着幽冷的光泽,令人不寒而栗。
“其四,财省!” 杜衡最后上前,他并未慷慨激昂,只是沉稳地摊开一本厚厚的、写满密密麻麻数字的《国用预算总册》,声音带着金铁般的质感:“财省者,总理天下钱粮赋税,度支国用,通商惠工!掌仓廪、征赋税、兴百工、调物资!凡国之血脉,民之生计,皆系于此!臣杜衡,请执财省,以玄武之稳,开源节流,富国强兵!” 那本预算册上精确到每一贯钱、每一石粮的规划,以及对盐铁、漕运、商税未来十年的惊人推演,让掌管户部的老臣都看得眼皮直跳。
谋定乾坤!战统六军!察涤污秽!理财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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