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八:武神宫已制定望北镇整体重建规划。待初步清理与秩序稳定后,将尽快启动。所有登记在册居民,未来均可按家庭人口,免费分配入住由安平县统一标准建造之新式安全居所。在此期间,所有人需服从武神宫之统一调度与管理安排。违抗规定、煽动闹事者,严惩不贷!”
秦老先生念完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嘶哑不堪。他放下那张沉甸甸的“规定”,长长地吁出一口气,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额头和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整个广场,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但这一次的寂静,与之前的死寂不同,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和剧烈的思想斗争。收走他们仅剩的一切,然后发一种从未听说过的“华元”作为补偿和未来的生活费,承认过去的抵抗,提供工作机会,最后还要免费给大家盖新房子?这听起来,好得像一个精心编织的骗局,又坏得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根基。
人群中,低低的议论声如同潮水般再次涌起,但这次,声音中夹杂了更多的计算和权衡:
“治安队一个月五千?要是能选上……”一个眼神活络的年轻人眼中闪烁着渴望。 “工程队按天给钱?这倒是不错,有力气就能换吃的!”不少失去土地的农民开始心动。
“可地没了,房也没了,以后世世代代不都得给他们干活?”老刘头忧心忡忡地对身边人说,声音里充满了不安。
“二柱子他爹,你家大小子不是跟着王麻子他们打过西凉巡逻队吗?快去问问,要是真能领那笔钱……”有人提醒那个断臂的汉子。
“免费的新房子……真的假的?盖房子不要钱粮人工啊?他们图什么?”更多的人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怀疑、恐惧、不解、计算、以及一丝被严酷现实反复碾压后、几乎不敢相信的微弱希望,交织在每个人的脸上,形成了一幅复杂而生动的众生相。
他们频频看向“流光”,试图从他那张被头盔阴影笼罩、看不清表情的脸上找到一丝线索,但看到的,依旧是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理所当然。
秦老先生站在一旁,看着眼前这混乱而又充满奇异秩序的一幕,内心五味杂陈。他再次拿出小册子,快速地记录下自己的观察和思考。
“武神宫规定八条,石破天惊。夺民之产,许以虚币,似为苛政;然又恤孤寡,酬义勇,供工食,诺以新居,似有利民之策。赏罚分明,恩威并施,非前朝之疲敝,亦非西凉之暴虐。其意难测,其法诡谲。观民之情,初则惊怒,继而疑虑,终有微望。盖因久困绝境,一丝生机亦不敢弃也。然以纸换地,终非长久之计,此‘华元’价值几何,尚待观之。”
“流光”没有给他们太多时间去消化和争论。他抬起一只戴着金属手套的手,做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立刻,两名队员抬着几个沉重的金属箱子走到了广场前方。另有几名队员则拿着一种薄薄的、会发光的奇特板子和一些笔状物,走到了人群面前。
“即刻开始,进行人口核实登记,并发放首月生活保障金及部分预支补偿金(根据房屋损毁情况估算)。”流光的声音清晰而冷硬地传遍广场,“登记处设于此地,分三组同时进行。临时物资供应点,设于东街粮仓原址,半个时辰后正式开放。治安队、工程队报名处,设于广场西侧,即刻开始接受报名。”
行动,永远是打消疑虑、建立权威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登记工作开始了。那些拿着发光板子的队员,动作迅速而精准地询问着每个人的姓名、年龄、家庭成员、原住址等信息,并用那奇特的笔在板子上一划,信息便被记录下来。他们甚至能通过某种方式,快速核对一些人提供的信息真伪,这让企图浑水摸鱼的人无所遁形。
登记完成后,每个人会领到一叠崭新的纸币——这便是“华元”。纸币印刷极其精美,上面印着复杂的纹路、安平县的徽记以及一些镇民看不懂的数字和文字,散发着淡淡的油墨清香。面额有大有小,从壹元、伍元到壹佰元不等。
当第一个颤抖着双手、从队员手中接过那一叠花花绿绿“华元”的镇民,茫然地站在那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钱,是真的发下来了!虽然这钱到底能不能用,值多少,大家心里都没底,但至少,武神宫承诺的第一步,他们做到了。
紧接着,登记和发钱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展开。那个死了儿子的老妇人,在提供了简单的证明后,真的领到了一大笔标注为“义士抚恤金”的华元,她抱着那厚厚一叠纸币,再次失声痛哭,这一次,泪水中除了悲伤,似乎还多了一丝别的、复杂的情感。那个断臂的汉子,在报上自己和牺牲兄弟的名字,并简单叙述了当时的战斗经过后,也领到了一笔巨款,他捏着钱,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袖管,眼神变幻不定。
与此同时,在广场西侧,治安队和工程队的报名处也正式设立。“铁壁”如同一座铁塔般站在治安队报名处前,目光扫视着人群,无形的压力让靠近的人都感到呼吸困难。“巨力”则负责工程队报名,他不时挥舞一下手中的重锤,发出呼呼风声,似乎在展示着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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