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冥界,这片被遗忘的死寂之地,时间的概念似乎早已模糊不清,唯有那无处不在的阴冷与绝望,如同跗骨之蛆,缓慢而粘稠地侵蚀着一切生灵的感知。
陆九玄盘膝坐在一块相对平整、却依旧覆盖着一层薄薄骨灰的黑色岩石上。他的周围,是望不到边际的轮回台废墟,断裂的石柱,坍塌的拱门,破碎的符文石板,构成了一幅末日般的景象。阴冷的风呜咽着穿过废墟的缝隙,卷起细碎的黑色尘埃,发出如同亡魂低泣般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他刚刚结束了一场漫长而耗费心神的推演与思索。关于绝情子的恐怖图谋,关于那张笼罩幽冥与人间的无形黑网,关于眼下这几乎无解的困境……这一切都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他的心头。然而,越是看清这令人窒息的真相,一个念头便越发清晰、越发迫切地在他心中燃烧——
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返回人间!
是急着回去拯救青云宗于水火?还是为了阻止绝情子颠覆两界的阴谋?亦或是为了那听起来无比宏大、却又有些遥远的“天下苍生”?
这些理由,都足够正当,足够伟岸,甚至足够支撑他豁出性命去拼搏。
但是,在这一刻,撕扯着他心脏,让他呼吸都感到隐隐作痛的,最直接、最强烈、也最不容置疑的理由,只有一个名字,两个字——
灵儿。
楚灵儿。
那个身影,总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穿着素雅洁净的白裙,气质空灵得仿佛不食人间烟火,却又总是为宗门俗务、为天下安危而奔波劳碌。
他记得她推演天机时,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眸子里会染上浓浓的忧思,眉头会不自觉地轻轻蹙起,仿佛承载了世间所有的沉重。
他记得她偶尔会因为算错了柴米油盐的账目而悄悄红了脸颊,那份与她高深莫测的术算师身份形成的反差萌,总能让他莞尔。
他也记得,她鬓边那几缕早生的华发,如同寒冬初雪,悄然染上青丝,每一次看到,都让他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
灵魂创伤……
仅仅是回想起秦红药长老告知他这个消息时的凝重表情,陆九玄就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冰冷的手给狠狠攥住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那该是何等的痛苦?何等的凶险?以楚灵儿那看似柔弱的身躯,她是如何承受下来的?她现在……又怎么样了?
带着一种近乎膜拜的虔诚,以及一种不敢惊扰的翼翼小心,陆九玄缓缓摊开手掌。他的心神沉入丹田气海,沟通了手腕上那若隐若现的【玄机匣】印记。随着一丝微弱灵力的引导,一个小巧玲珑、温润如羊脂美玉的玉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掌心。
玉瓶入手,触感微凉,却又奇异地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仿佛握着的不是一件死物,而是一颗正在沉睡、却蕴藏着无限生机的种子。瓶身并非完全透明,而是呈现出一种朦胧的乳白色,隐约可以看到,在玉瓶的中央,正静静悬浮着一滴液体。
真的……只有一滴!
它比饱满的米粒还要小上好几圈,通体晶莹剔透,找不出一丝一毫的杂质,仿佛是九天仙界凝聚了千年万载才形成的、最纯净的那一滴晨曦甘露。它散发着柔和而圣洁的乳白色光晕,那光芒并不耀眼夺目,却拥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与净化力。
光晕所及之处,周围浓郁得化不开的幽冥死气,竟如同遇到了克星一般,纷纷退避三舍,在玉瓶周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绝对纯净的光明领域。
陆九玄几乎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将玉瓶凑近眼前。他甚至不需要去刻意感知,就能清晰地感觉到,仅仅是靠近这滴甘露,自己那因为连番激战、精神紧绷而疲惫不堪、甚至隐隐有些受损的灵魂,就像是沐浴在初春最和煦的阳光下,又像是被最清冽、最甘甜的山泉温柔洗涤,瞬间得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缓、慰藉和净化。
其中蕴含的灵魂能量,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浩瀚、如此的磅礴!其精纯程度,远远超出了陆九玄在人间界所见过的任何灵丹妙药,哪怕是秦红药长老那些珍贵无比、号称能生死人肉白骨的丹药,在这滴甘露面前,也显得如同萤火与皓月争辉!这根本就不是一个次元的存在!
“我的老天鹅……这玩意儿,该不会真是哪个神仙大佬的泡澡水精华吧?效果也太离谱了!” 陆九玄忍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试图用这种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来缓解自己心中那份难以抑制的激动与紧张。
然而,下一瞬间,更深的忧虑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几乎将他淹没。
就这么一滴!
少得可怜!宛如沧海一粟!
够用吗?
楚灵儿的灵魂创伤,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这一滴甘露,究竟是能妙手回春,让她恢复如初?还是……仅仅能吊住她的一线生机,杯水车薪?
万一……万一这一滴根本不够呢?那他该怎么办?去哪里再找这种逆天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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