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让开!别挡着我家公子看榜!”几个健仆蛮横地推开挡路的人群,簇拥着一位锦衣华服、神色倨傲的年轻公子挤到最前面。那公子不屑地扫视着周围那些衣着寒酸的人,仿佛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睛。
“哟,这不是李侍郎家的公子吗?怎么也亲自来看榜了?家里没派管事来?”旁边有人认出,语带酸意地调侃。
李公子冷哼一声:“本公子自然是要亲眼看那榜首之名!至于那些泥腿子……”他话音未落,目光扫过榜单末尾几个名字,嗤笑道:“能混个同进士出身,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铜锣声由远及近!
“放——榜——了——!”官差洪亮的唱鸣声穿透喧嚣。
巨大的杏黄榜单被数名衙役合力展开,张贴于高墙之上。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贪婪地扫视着榜单上的名字,从最末位开始,一路向上。
人群中不断爆发出惊呼、叹息、狂喜或绝望的哭嚎。
“中了!爹!娘!孩儿中了!第一百二十七名!”
“唉……又落榜了……”
“快看!二甲传胪!是江南陈家的公子!”
名字一个个被念出,气氛越来越紧张。当唱名声报到二甲前十时,人群已近乎沸腾。
“一甲第三名,探花及第——”官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郑重,“京畿道,苏——砚——!”
苏砚?
这个名字对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陌生得如同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既非累世簪缨的世家,亦非名动京华的才子!
“苏砚?谁啊?”
“京畿道?没听说过哪个姓苏的大族啊?”
“怕不是哪个犄角旮旯的寒门吧?”
“寒门?探花?这…这怎么可能?!”李公子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难以置信地瞪着榜单上那个刺眼的名字,仿佛看到了最荒谬的笑话。他周围的健仆也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就在这满场错愕与窃窃私语中,人群外围,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青衫、身形清瘦的少年,默默地抬起头。他脸上没有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压抑不住的、如同星火燎原的光芒。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榜单上那属于自己的名字,然后悄无声息地转身,逆着汹涌的人潮,一步步向外走去。周围那些关于“寒门”、“运气”、“祖坟冒烟”的议论,仿佛都被他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寒门子,高中探花!
这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京城炸开!惊愕、质疑、嫉妒、探究……种种目光交织着投向这个横空出世的陌生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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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金銮殿,殿试。
年轻的皇帝端坐龙椅之上,面容尚显稚嫩,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好奇。珠帘之后,垂帘听政的太后身影朦胧。真正的权力中心,摄政王萧绝,身着玄色蟒袍,端坐于御阶之下左侧首位,姿态沉静,如同渊渟岳峙。他深邃的目光掠过殿中肃立的新科进士们,最终在那个站在前列、身形挺拔、虽着崭新进士服却难掩清寒之气的少年身上,停留了一瞬。
殿试策问,由皇帝亲口提出:“今北狄寇边,岁币徒耗国力而难填其欲壑;南疆虽安,然烟瘴之地,土司林立,赋税难征,钱粮转运靡费。二者皆为国之大患,当以何策解之?”
问题尖锐,直指当下朝廷两大顽疾:北方的边患与南方的治理困境。
新科状元、榜眼皆是世家精心培养的俊彦,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状元主张对北狄“示之以威,辅之以利”,强调增兵强边,同时适当增加岁币以换取时间;论及南疆,则提出“怀柔远人,徐徐图之”,建议维持现状,多赐封赏土司,避免激起变乱。榜眼则侧重于“内修德政,以固根本”,认为解决南北困局的关键在于整顿吏治,减轻民赋,积蓄国力,对具体方略却语焉不详。
轮到探花苏砚。
他上前一步,躬身行礼,声音清朗,不卑不亢:“陛下,臣以为,状元公所言增兵强边、怀柔土司,皆为治标;榜眼公所言内修德政,固为根本,然远水难解近渴。欲破南北困局,需寻一能兼顾开源、节流、强兵、安民之枢纽!”
此言一出,满殿皆静!连珠帘后的太后身影似乎都微微动了一下。萧绝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微光。
“请试言之。”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探究。
“此枢纽,便是——盐铁漕运!”苏砚的声音陡然提高,字字清晰,敲击在寂静的大殿之上,“北疆军费,十之七八耗于粮草转运!南疆赋税,泰半流失于地方豪强与转运损耗!症结何在?在于盐铁之利,多为地方豪商与贪墨官吏所截取;漕运之线,冗员冗费,层层盘剥,效率低下,损耗惊人!”
他目光如炬,扫视殿中衮衮诸公,无视那些骤然变得阴沉或惊愕的目光,继续道:“欲强北疆,必先清盐铁之利!当设‘盐铁转运使’,直属中枢,统管天下盐铁开采、定价、运输、专卖,斩断地方豪商与贪吏勾结之黑手,所得巨利,七成充盈边军,三成留存地方以安民生!此举,开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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