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斋内的死寂,被孙太医那一声带着哭腔的狂喜嘶喊彻底撕裂。如同投入古井的巨石,激起的涟漪瞬间席卷了整个殿宇,甚至穿透了厚重的殿门,惊动了殿外如同磐石般守卫的影十九。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影十九冷峻如刀锋的目光精准地扫入内殿,瞬间锁定了床榻前跪地痛哭的孙太医,以及——榻上那沉睡的公主,搁在锦被外、纤细得令人心惊的右手食指!
那根手指,在影十九超乎常人的目力下,正极其微弱地、却又无比真实地颤动了一下!如同寒风中濒死的蝶翼,艰难地扇动着最后一丝生机!
影十九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为靖渊王麾下最精锐的影卫副统领,他早已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心境。然而此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步跨入殿内,身影快如鬼魅,瞬间出现在孙太医身侧,声音因极度的克制而显得有些沙哑低沉:“孙太医,确认?”
“确认!老朽确认!”孙仲景涕泪横流,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指着沈云昭的手指,“殿下动了!真的动了!虽然微弱,但千真万确!这是生机回转之兆!天大的吉兆啊!” 他行医一生,深知从那种程度的沉寂中恢复一丝知觉意味着什么!这不仅是医术的奇迹,更是天意!
影十九不再多言,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死死盯住沈云昭的手指,同时左手闪电般探出,按向自己腰间的某个隐秘机括——那是一个特制的、用于紧急传讯的响箭!王爷离京前严令,公主若有任何异动,无论好坏,即刻密报!此乃头等大事!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机括的瞬间——
床榻之上,一直如同精致琉璃人偶般沉睡的沈云昭,那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眼睑,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在孙太医和影十九屏息凝神的注视下,那覆盖着浓密睫毛的眼睑,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极其缓慢地抬起,露出了其下…一线缝隙!
缝隙之后,并非预想中的清澈或迷茫,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浓黑!如同被墨色浸染的寒潭,幽邃、冰冷,带着一种刚刚从无尽深渊中挣扎而出的疲惫,却又蕴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锐利!
这双眼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睁开,虽然只睁开了一线,视线也模糊不清,只能勉强分辨出床顶繁复的藻井轮廓和昏暗的宫灯光晕。但仅仅是这睁眼的动作本身,就仿佛耗尽了这具残破躯体刚刚凝聚起的所有力气。
一股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如同滔天巨浪般瞬间将她淹没!仿佛灵魂被强行塞回一具千疮百孔、濒临散架的容器之中。每一寸骨骼,每一丝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喉咙干涩灼痛,如同被砂纸磨过,连吞咽的本能都显得无比艰难。左腕处,那道狰狞的裂痕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和空虚感,仿佛有某种极其重要的东西被生生撕裂、掏空。眉心那道细微的金纹,则传来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脉动感,如同与脚下大地相连的根系,正贪婪地汲取着稀薄的养分,支撑着这摇摇欲坠的生机。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幼兽呜咽般的痛吟,不受控制地从她干裂苍白的唇间溢出。这声音细若蚊蚋,却清晰地传入孙太医和影十九耳中!
“殿下!” 孙太医激动得几乎要晕厥过去,连忙膝行上前,“您醒了?!您终于醒了!老臣…老臣孙仲景在此!您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适?” 他语无伦次,老泪纵横。
沈云昭的视线艰难地转动,模糊地捕捉到床前跪伏的老者身影。她张了张嘴,试图说话,喉咙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如同破旧的风箱。一股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水…” 她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从齿缝间挤出一个破碎的字眼。
“水!快!温水!” 孙太医猛地醒悟,对旁边早已吓傻、此刻才回过神来的侍药宫女嘶声喊道。
宫女慌忙奔去倒水。影十九依旧如同标枪般立在床边,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沈云昭的状态,右手却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腰间的机括——既然公主已醒,情况便需立刻详查,再发紧急信号反而不妥。他左手在身后隐蔽地做了几个手势,殿外阴影中立刻有两名影卫无声退下,一人飞奔向太医院召集所有当值太医,另一人则直奔靖渊王离京前指定的坐镇京畿的心腹大将府邸!
温水被小心翼翼地喂入沈云昭口中。清凉的液体滑过灼痛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舒缓。她艰难地吞咽着,每一次吞咽都牵动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意识如同漂浮在惊涛骇浪中的碎片,混乱而模糊。昏迷前最后的记忆碎片疯狂地涌入脑海——西苑冷泉宫刺骨的阴寒、引魂金诡异的吸力、王崇狰狞的面孔、萧绝染血的玄衣、龙脉哀鸣的震动、以及…那毁天灭地的血光与剧痛!
王崇…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